京城的雪惯来绵延,下起来就是整座城池银装素裹,如同穿上一件厚重的棉衣。
温凝怕冷,清辉堂早早就烧起地龙,这几日外头下雪,屋子里却是暖意逼人。
眼瞅着外头一点天光都无,裴宥就已经要出门,温凝从床上爬起来:“等等。”
她迷蒙着眼到衣柜边,从中拿出一双皮裘手套和一条狐狸毛制的围脖:“弯下腰。”
裴宥瞧着她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的样子,微弯了唇角,从善如流地俯身。
温凝也就踮起脚给他系围脖,一边系一边嘟囔:“堂堂世子爷,连个围脖手套都没有,都不知从前冬日是怎么过的。”
系完又给他戴手套:“没想到今年的雪来得这样早,做得有些仓促,你别嫌弃。”
戴完揉揉眼:“去罢。”
又加一句:“雪天路滑,让顾飞的马车驶慢一些。”
说完便打算回床上继续睡觉,却被人一手拉了回去。
裴宥黑色的眸子里闪着细碎的光,像是被这房中的暖意氤氲了一般,终不似从前那般寒凉,捉着眼前人便是一个吻。
轻柔缱绻。
知晓她还要睡,少息便放开她:“去罢。”
温凝从被衾里出来没多久,脸上本就有些红晕,这会儿更显粉嫩,眨了眨水漾的眼,眼看裴宥转身,她拽回他的手臂,踮起脚尖又在他唇上啄了一口,才笑吟吟地跑回床上。
也不知何时开始,这日子过得跟裹了蜜似的。
白日里外面依然下着小雪,但过了午时,温凝用过午膳,收拾收拾,还是出门了。
此前各种事情占了她的脑子,令她无暇他顾,前几日才突然反应过来,她有些日子没见着段如霜了。
照从前,她由岭南回来,段如霜就会去温府找她了。可直到她回了国公府,段如霜都没来找过她,上次去药坊也没见着她人,倒是给她来过几封信,告知她酒坊的经营近况。
她觉着不对劲,问了菱兰,才知她去岭南时,让段如霜替她在香缇苑打掩护,连累段如霜被温祁骂了一顿。
“姑娘,你知道二公子那个性子,平日里就笑里藏刀,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当时又担心你……”菱兰摇头叹气,“硬生生把段姑娘骂哭了,后来走的时候也不肯要府上的人送,自个儿走的。”
都怪她太迟钝,此前都未想着这一茬,这下知道了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今日不是官员的休沐日,但她知道这月温祁与人换过值,今日他歇息,便同时约了他与段如霜去茶馆,打算给二人做个和事佬。
三人中她是最闲的人,因此最早到茶馆。
近来京中有事发生,茶馆也比让日热闹许多。
议论的无非是嘉和帝废后一事。
五日前的晨间,长安街上突然议论纷纷,说昨日夜半,嘉和帝与皇后娘娘在凤仪宫大吵一架,嘉和帝指皇后娘娘恃宠生娇,言语无状,凤仪尽失,不堪为一国之后,下了废后诏书。
这可叫百姓们惊掉了下巴。
他们的皇后娘娘,最是端庄贤惠,是名门贵女的典范,他们的陛下,多么地宠爱皇后娘娘啊!怎么会突然生出这样的事端呢?
难道是这一两年皇后娘娘卧病在床,性情大变?
也有议论说是如今几位皇子,能指望得上的只有四皇子楚珩,但楚珩母族势弱,反观谢家势大,瑞王出事对他们几乎毫无影响。
嘉和帝是否意图借打压皇后而打压谢氏,从而为四皇子掌权而铺路?
“哎,真是可惜。”菱兰一边给温凝倒茶,一边叹口气。
去年新年夜宴,温凝入宫得了皇后娘娘一对香囊,回来逮着菱兰说了好久皇后的好话。
“上次姑娘忘在凤仪宫的狐裘,皇后娘娘还特地嘱人送回来,真是最没架子的娘娘了。姑娘,你说陛下究竟为何会废后?”
温凝也无声地叹口气,将厢房的窗关上,楼下的议论声便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