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决每走一步,都觉得脚步灌了铅,心尖更是沉重无比。
等他离徐燕芝不过五步时,脚下已是一片黏腻。
那是血。
快要干涸的血漫过石砖,将他困住。
刹那间,风云突变,晴朗无云的白日变成了死潭一般的夜,死亡如影随形,爬过艳红的长裙,停留在青春美丽的面庞上。
崔决张了张嘴,他想说,表姑娘,徐燕芝,燕娘,想叫她的名字,昵称,甚至一切可以代表她的词汇。
但他此刻好似被毒哑了,巨大的悲怆席卷了全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看到有从他身边跑过去,那人穿着尊贵的冕服,滑稽地脚一软,跪在徐燕芝面前。
那人将徐燕芝抱在怀里,竟然如同他一般哑着声音,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看到那个人低下头来,从背后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但他在此刻却似与他心灵合一,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人近乎虔诚地将脸贴在已经没了生气的女孩子的脸上。
崔决感到窒息,他清楚地认知,就算再感同身受,这也是他没有经历过的画面,但每次出现这样的画面,主角都是徐燕芝和……
他自己。
不可能,怎么可能。
他穿着的是皇帝的冕服,天下并不是崔家的,那个人也不是他——徐燕芝于他的每一次假记忆都是美好的,他会看见徐燕芝的笑容,看到她总笑着向他而来,她会在这么年轻的年纪死去?
灰白色的熹微光线从东方投到三个人的身上,近乎打开了黑暗,让黎明进来,也让他的视线更加清晰。
崔决悄然向前走了几步,血液明明已经完全干涸,却随着他的脚步一点一滴地化开。
在他即将看清那人的脸,去证实这假得不能再假的记忆又在欺骗他时,那人却像是感知到了他的存在一般,突然回过头,威压深展,如出一辙的容颜沾着半边的血,说是游走于黑夜中的恶鬼也不为过。
与此同时,在他的周身骤然出现一股莫大的力气将他拉了出去,他拼尽全力伸出手臂,张开五指——
“等等!”
他被那股力道吞噬,再一睁眼,便身处在皇宫庙宇,一张精雕细琢的榻上。
他还保持着伸手的样子,徒留心痛。
宫人看了,立刻出门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