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真可谓诛心之语,谢琇觉得作为一位信赖兄长的少女,不炸一炸毛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
“你……!”她气急道,“你怎能将哥哥与那些妖物相提并论?!”
“啊~不能吗?”都瑾反而笑起来,悠悠地说道。
“对了,你记得我家那个小厮吧?他叫问心。”
谢琇:?
他忽然转而提起了其它的话题,这却并没有令她感到轻松,反而莫名地情绪更加紧绷了。
都瑾并不在意她的态度,继续说道:“其实他原本还有一个弟弟,比他小一岁,叫‘无愧’。”
谢琇:“哦……”
都瑾道:“……但是他死了。”
谢琇:!
都瑾道:“死在都家险些灭门的那一夜……被妖鬼一掌穿心,就那么死在了那个令兄长布下的大阵中……”
谢琇:!!!
都瑾终于停顿了片刻,仿佛像是在斟酌着用词,但他很快就放弃了,哂然一笑,用一种直白得可怕的语气说道:
“无愧死在了那一夜……从此之后,只有‘问心’,不见‘无愧’……”
“却不知令兄此后,是否也能无愧?”
谢琇一个激灵,真正地愣住了。
她终于明白,那种深刻的怨恨,横亘在他与谢玹之间,是不能消减的。
或许之前因为她的原因,他愿意表现得温柔无害一些;但是谢玹对他的提防、他对谢玹的怨恨,终究冲垮了这座本就摇摇欲坠的桥梁。
谢玹没有预料错他的想法。但同时,他对谢玹的怨责,谁也不能说是错的。
或许他并没有想要借着她来伤害谢玹的意思,但他们终究是不能长久的。
看到谢琇愣住,都瑾第一次没有走上前来,试图让她重新展颜而笑。
他只是拉紧肩上披着的那袭罗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绕过她的身侧,大步流星地向着主院的方向走去。
谢琇觉得一瞬间自己的脑袋都是木木的。她僵硬地提着那盏灯笼,下意识跟着他的动作转过身去。
灯笼在杆头摇曳着,小小的一圈光晕中,他的背影很快远去,仿佛融进了那一抹夜色。
很奇怪地,在这种时候,浮现在她脑海里的,却都是一些不相干的事。
……其实,她最早向他提起那阙《浣溪沙》时,她曾听过的配乐版的那阙词,内容不是“不如怜取眼前人”,而是那阙最为著名的“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
她站在小径上,下意识地环顾这座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庭院。
园中花木繁茂,庭前月色溶溶。
可是这里已经没有了那么一个人,缓步在小径上抱着琴行走,在花树间驻足回望,在亭中抚过琴弦,指下流淌出一连串优美的音符;最后长身玉立站在那里,含笑向她伸出手来,对她说:夕阳西下,可缓缓归矣。
这没有了他的庭院,竟然显得如此空旷而陌生。灯笼的光晕洒下的仿佛也不再是那天的暮霭一般的暖色,而是幽深和寂冷。在晚风中,花木摇曳,在石阶上投下凄凄的暗影。
……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
一阵风过,吹得花树簌簌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