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笙含着泪道:“或许在神医看来他是不珍惜自己,但他是为了救我才变成那样。”
“当日我将他的内力封存起来,就是不想让他再涉足江湖,难道他没了武功还去以身犯险?”
银笙一怔,“封存?可我们以为您将他的内力都废去了,所以我后来便以自己的内力贯注于他体内,希望能让他恢复……”
“糊涂至极!”神医怒道,“他的内力一直都在,只是被我化散。我是想等他休养好之后再行疗治,若是他在虚弱之时再次强行运功,内力奔涌不息,他这样的身子怎么承受得住?”
银笙沮丧,神医来回踱步,她只得抬头祈求:“但现在事已至此,只能请前辈去救他一命了!”
神医不语,银笙急道:“如果前辈是因为我害死了采萍而迁怒于阿弦,我可以接受前辈的任意处置!”
老头望了她一眼,冷笑道:“我没了徒弟,以后这守山采药的事就由你来做,怎么样?”
银笙怔了一下,旋即叩首道:“只要您能救活他,我可以留在这里。”
一辆破旧马车疾行往南,神医最终还是随银笙去了巫山。
高氏夫妇原本请了数位名医,但都束手无策,听得神医来到,自然是惊喜异常。老头儿踏足神狱后负手疾行,不往别处看上一眼,径直到了奚秋弦住所。
银笙等人想要跟进去,他却把门一关,冷淡道:“闲杂人等在外等候。”
众人不敢造次,只得静待在门外。这一等,竟不觉过了半天。临近黄昏时,神医才疲惫地走了出来。银笙急忙上前询问,他沉着脸站在檐下叱道:“你们明知他内力不足,却还让他耗尽元气,这岂不是等于将他往死路上赶?”
天淑不乐意道:“是少爷一意孤行,瞒着我们独自去救她……”
银笙垂下头不语,神医哼了一声,“我怎么从不知他是这样的痴情人?跟他父亲一样傻!简直是无药可救!”
“前辈您答应过我会救他的!”银笙一惊,急忙抬头。神医冷冷道:“我在这待上三天,若三天还无好转,你们就不必再心存侥幸了。”说罢,也不顾众人面面相觑,又重新返回了房中。
银笙越发心焦,此后她便索性守在了门口,直至深夜都不愿离开。
日落日升,第二天清晨神医抛出一张单子,要求天淼在半日内找全上面列举的所有药材及药引。天淼急匆匆带人下山,待到中午时分才飞奔赶回。
这一整日神医还是不踏出房间半步。
第三天银笙忐忑不安地端着汤药送去,才见神医正伏案翻看医书。而奚秋弦依旧闭着双目,手臂穴位间刺着的银针在微微颤抖。她呆呆地站着,不知为何,竟觉得他比之前似乎更憔悴了些。
“给他喝药。”神医略显疲惫地挥挥手。
银笙捧着药碗坐在床边,舀起一勺汤药慢慢地喂他,但奚秋弦还是抿着唇没有反应,药有一半都未能喝下。银笙无奈地替他拭去唇边的汤药痕迹,见他的手臂都露在外面,不禁轻轻地摸了摸。
“前辈,阿弦这样不会着凉吗?”
神医抬头瞥了她一眼,“他现在冷热都不知,你担什么心?”
“他虽不知道,但身体会受不了啊。”银笙忧心忡忡。
“你先不用想这些,等到明早若还是毫无起色,我也不会再留下去了。”
银笙心头一沉,不由自主地侧过脸望着奚秋弦,他还是持续着那种微弱至极的呼吸,若不细看,有时候甚至会觉得一切都已静止。
她低下头,指尖与他相触。可是却感觉不到一点温暖之意。
这天晚上神医出去休息,银笙趁着天淑天淼还未来,便偷偷溜进房间。她跪坐于床边,握着奚秋弦的手一遍遍轻轻叫他,见他还是一动不动,便又拿起一直放在他枕边的剑谱。
“阿弦,我读给你听好吗?”她伏在床边,小声地问着,又翻开第一页,念了起来,“楚山千叠浮空,楚云只在巫山住。鸾飞凤舞,当时空记,梦中奇语。晓日……这后面两个字读什么?你教我好吗?……阿弦……”银笙慢慢垂下头,望着扉页上的词句,眼泪晕开,那一个个端正的字迹变得模糊不平。
天淼到来的时候,从房门口望到银笙跪坐的身影,她还在以带着鼻音的声音念着读着。天淼没有进屋,转身走了。
天刚刚亮起,神医便过来了。推开门,见银笙竟趴在床边睡着了。他沉着嗓子咳了一声,银笙惊觉醒来,神情慌乱。
“怎么了,前辈?!”她急急忙忙地想要站起,可双腿发麻,竟又跌坐了下去。
“最后一次施针。”神医面无表情地取出银针,迅疾下手。银笙见针尖扎进奚秋弦肌肤,便不由自主地蹙紧了眉头,似乎替他受着痛楚。
神医坐在床前,双指捻着银针尾端,迅疾轻快。那一根根银针随着奚秋弦的呼吸微微起伏,神医凝神深吸,忽然间指动如风拂杨柳,十数枚银针竟齐齐颤动,甚至连快慢高低都几乎一模一样。
银笙屏息看着,起先银针颤动齐整,渐渐的,自上而下起了变化。时快时慢,时动时静,每一枚银针似乎都有了各自的生命,在同一时间释放出不同的力量。
神医伸出一指,点于奚秋弦眉间。运力之下,他原本细弱的呼吸忽变得急促沉重,胸口在不断起伏。银笙内心惊恐,但只能按捺着担忧静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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