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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素对李承乾仍谈不上太大的恨意,除了刺杀老爹令他确实生了怒火,不管不顾地报复了回去,其余的恩怨,实在不值一提。
然而,他和李承乾之间的仇恨终究还是无法调和了,人性就是这么奇怪,明明没有太大的恨意,可彼此就是想置对方于死地。只因李素心里清楚,自己绝不能让李承乾继续当这个太子,因为他也不知道历史会不会因他而改变了轨道,所以李素必须要推翻他,否则一旦历史改变,李承乾果真当上了皇帝,那便是李素全家的末日,李承乾绝不会容许自己的仇人在眼皮子底下蹦达的。
斗争到了这一步,置对方于死地已经与曾经的恩怨并无太大关系了,很简单的道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时势决定敌友,踏进朝堂的人都身不由己,利益高于一切,哪怕没有任何恩怨和理由,该出手弄死就必须弄死,不弄死他,他就要弄死我,塔尖的风景虽美,但残酷得令人心寒。
这一次,李承乾也该倒了。
静立于魏王府前,李素呆呆出神,不知过了多久,方老五唤醒了他。
“侯爷,回吗天快下雨了,想回家咱们得快一点”
李素仰头看了看天色,然后叹道:“是啊,快下雨了,但愿雨后又是一个朗朗乾坤。”
方老五咧嘴笑道:“下不下雨都是朗朗乾坤,谁敢不朗朗,老子活劈了他。”
太极宫。
裴俨走在通往万春殿的路上。
裴俨四十来岁年纪,其父曾是跟随高祖李渊打江山的功臣之一,大唐立国后,裴俨荫父恩而入官,朝堂沉浮二十年,如今已是中书省右谏议大夫,专司上谏,廷议,封事。
裴俨的脚步很轻,但每一步迈出皆中规中矩,步履之间仿佛用尺量过似的,每一步的距离大小完全一样,只从他的迈步姿态便可看出,其人在生活中怎样的严谨自律。
他的表情永远带着不苟言笑的肃然,就连与人闲聊都仿佛在讨论军国大事一般,每说一句话都要细细思量过后再说出口,所以二十年朝堂沉浮下来,因为他的性格,裴俨并未交到多少朋友,却也没有什么敌人。
今日进万春殿,裴俨打算履行自己的职责,“右谏议大夫”的主要职责,就是上谏。
李世民在万春殿内批阅奏疏。
万春殿就在立政殿的旁边,立政殿是三省宰相办公的地方,而李世民批阅奏疏比较随性,有时候在甘露殿,有时候又在别的宫殿,召见朝臣也是如此,对于比较亲近的朝臣,如长孙无忌,房玄龄,还有那帮老杀才将军以及李素等人,基本都在甘露殿召见,至于别的朝臣,可就没这般殊荣了,裴俨便是如此,这种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性格,导致李世民也对他亲近不起来,召见他便选在万春殿。
走到万春殿外廊柱下,裴俨整了整衣冠,然后扬声道:“臣,右谏议大夫裴俨,请觐天颜。”
过了片刻,殿内走出一名宦官,面无表情地道:“陛下宣裴俨进殿。”
裴俨谢过,迈着小步跨进了殿门,见李世民头也不抬地批阅奏疏,裴俨躬身行礼,道:“臣裴俨,拜见陛下。”
李世民搁下笔,揉了揉额头。
最近很烦,烦心事太多,夏末各地汛情不绝,黄河再度决堤,沿岸州县灾情惨重,大唐从内务到外交皆忙得一塌糊涂,更不省心的是,家里还出了一个天字第一号的大混帐,偏偏这个混帐是自己册封的太子,几次动了易储之心,无奈却被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劝住,说的都是场面话,什么“礼不可废”,什么“废长立幼于礼不合”,话里话外都是劝他息了易储之心,当然,众人的言下之意李世民也听出来了。
你本来是老二,大逆不道弑兄杀弟才继承了皇位,这事儿天下人都记着呢,都盯着你呢,现在你又想把嫡长子废了立另外一个皇子,你是想作死吗这么大的江山你还想不想玩了
这个理由比天大,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也没多说,毕竟天家易储这种事太敏感,处处都是雷,饶是半生君臣半生诤友,这种敏感的话题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但李世民听进去了,易储的念头再次被压制下来。自己已经带给天下一个坏榜样了,下一任的大唐皇帝必须是嫡长子,不可轻易。
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李世民抬眼看到裴俨仍躬着身,于是笑道:“裴卿免礼,今日见朕,有何要事”
裴俨脸上闪过一丝迟疑,接着神情很快恢复了坚定,从怀里掏出一本奏疏双手捧着高举过头顶。
“臣启陛下,臣有事奏。”
殿内的宦官马上将奏疏接过,捧到李世民面前。
李世民笑着取过奏疏,随手翻开,嘴里却道:“有事你直接面奏不行吗非得写奏疏搞得如此正式,朕实在”
语声忽然一顿,李世民已看清了奏疏上的字,神情不由一滞,接着露出几分古怪的表情。
仔细将奏疏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李世民眼皮跳了几下,然后合上奏疏,长长叹道:“裴卿为何上此本”
裴俨凛然道:“管人间不平事。”
“东市黄守福一案,刑部和大理寺已然了结,唯一剩下的是刑部侍郎韩由的受贿案,裴卿选在这个时候重提此案,到底为了什么”
裴俨道:“案子结了不代表高枕无忧,世间还有恶徒逍遥法外,除恶不尽,谁能说此案真正了结了”
李世民揉着太阳穴,只觉得头更痛了。
眼前这位谏议大夫是个棒槌性子,能拿他怎么办当初了结此案是李世民的授意,大家都不蠢,当然清楚此案背后涉及甚广,一个刑部侍郎只能算是炮灰,再往深里挖,实不知会挖出怎样的惊天人物,为了一桩寻常的凶杀案,有必要把好好的朝堂搞得人心动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