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永王说得谦逊,就好像白园之行搞情报全要倚仗谢琇一人似的;但他也的确不是什么会把艰难的任务全部都推到一个人头上的、不通情达理的主公。
在谢琇同意装扮成“殿春阁”花魁曲晚芍的小姐妹,一同出席“白园”宴会之后,永王又秘密向她交待了“白园”中的几处可疑地点。
“……我们的人最多只能打探到这个地步了,”永王年轻的脸上带着几分赧然,说道,“或许‘白园’内就有地道通往城外,近来皇上也暗中防备着韫王有可能万一眼看事不谐矣,就逃出城去,与外头那些有眼无珠的人再勾连起来……”
谢琇点头。
“我会尽量去探看一下这几处可疑之处。”她简单地应诺道。
永王亦用力颔首,有那么一瞬间门他看上去仿佛想要再说点什么,但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起身向着谢琇一拱手。
三月三那天,天气晴朗宜人。
“白园”虽在禹都城中,但景致造得精美别致,堆砌的假山、环绕的流水、山上的亭子,移步换景,极之精妙。
谢琇随着曲晚芍走在“白园”之中,心里也不禁惊叹。
幸亏先帝儿子少,韫王这种轮不上皇位的、母族不显的,也能收获这么漂亮的一座大园子!
不过相比之下,如今的皇帝连儿子都没有……
谢琇不由得有点感慨。
高家儿子过多,长辈偏心又偏激,搞得大家争来争去。
皇家又儿子过少,就算没了长辈,有望继位的人之间门,也还是争来争去。
人只要有欲望……只要有期望,就会被牵制,就会被各种各样的人利用。
高韶瑛想要来自于家族的肯定,想要自己这种被部分否定了的人生重新获得从前的名誉。他想要的是尊重,是尊严,是许多人才能给他的那一种。单单只有爱情,甚至单单只有归处,是不足够的。
韫王李稚或许也想要这一种类似的肯定吧。他想要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因为除了皇帝之外,他的血缘比谁都要更接近那个位子。但先是他的父亲、后来又是他的弟弟,想要切断他通往那个位置的道路。所以他不服,他要反叛。
谢琇注视着坐在主座旁边,满脸漾起温婉笑意的曲晚芍。
即使是这样一个女子,也有她自己的期望。
她想要自由,想要良人,想要一个家。所以尽管她什么武功都没有,依然鼓起勇气来在这暗流涌动的盛宴上做危险之事。
而她自己呢?谢琇,谢琼临呢?
谢琇垂下视线,提起酒壶来,往一旁的玉杯中注满酒液。
为了掩饰自己真实的相貌,她今天的妆容有些过浓,并且还在唇角斜上方点了一颗小痣,看上去更有几分爱娇而诱惑的意味。
曲晚芍作为花魁走在最前方,身后是扮作她的贴身婢女的翠羽——就是那位永王的手下。谢琇则落后一点,走在她们身后。
宴会已经开始,韫王本就是个谨慎之人,“白园”中亦蓄养着一些伎子之流,此刻已经入席,各自陪坐在今日的贵客身旁。
韫王见了禹都有名的“殿春阁”的花魁,为了气氛,也是要含笑相迎一下的。曲晚芍走到他的桌前,刚刚千娇百媚地弯腰下去一个万福,就被他抬手止住了。
“哈哈哈哈哈今日能得曲姑娘助兴,本王这欢宴更是锦上添花啊!”韫王大笑着,眉目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三个女子,视线最后停留在曲晚芍身后。
“不知这是——”
曲晚芍眉眼低垂不动,语气温柔地答道:“这是奴家的琼姿妹妹,今日奴家能获得王爷相邀,乃是何等荣耀之事,故此也想带这个妹妹出来见一见世面……”
韫王笑道:“哦……这倒是应有之义,不过本王还以为曲姑娘会带你们阁中的那位郑余容郑姑娘呢……”
说起来“殿春阁”倒是个很有特色的花楼,“殿春”原本就是芍药的别名,楼中姑娘都以花名来命名,花魁则直接以芍药为名——“余容”其实也是芍药的一种别称,郑余容就是“殿春阁”的二号人物,平时和曲晚芍勾心斗角,很不对付,一直想挤掉曲晚芍,自己来当这个花魁。
曲晚芍飞快地一抬眼,向韫王投去一瞥,又含嗔带娇地撇开视线,嗔道:“……余容那孩子不懂事,一日日见了奴家就跟乌眼鸡似的……今日可是王爷的大事,奴家怎能让那等不懂事的小蹄子来坏了气氛?琼姿妹妹虽拙笨些,可性子要乖巧多了,论眉眼高低,不知比余容那小妖精要好多少,也不怕她莽撞行事,冲撞了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