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出来,她好像一直有一点,压着心事的样子。
“意浓,”她的手撑在膝上,托着脸,“虽然现在说这个有点败兴,但是我怕以后没有机会了。”
她难得不带口音说这么标准的普通话。
“我要退学了。”
路意浓惴惴不安地不时点开手机,期待着那封不知何时会来的回信,闻言愕然回首看向她。
“什么?”
她不能相信这句话,离谱到比愚人节玩笑还没有说服力。
“你成绩这么好,现在已经到最后一年,还有五个月就是ib大考,为什么要退学?”
苏慎珍调皮地做出苦瓜脸:“我惹恼我daddy,他让我返港念书,不然就停家用了。不退学不行啊。”
“怎么会?你成绩那么好,大家都那么喜欢你……”
她那么优秀又耀眼,和家里人关系不好,听起来就很不可思议。
“或许是想借口停掉给我和妈咪的抚养费,或许是真的以我为耻吧,”她一脸无所谓地笑,“这么传统的家庭,养出了homosexual,也只能整天怪妈咪教坏我。”
路意浓一时哑然。
苏慎珍与她对视,笑眼弯弯:“怕我吗?”
她下意识摇头。她认识的是眼前的人,跟家庭、跟性向,跟一切的其他因素都没有关系。
这是她的朋友。
苏慎珍笑得更开朗了一些:“你不用怕的,就像异性恋不是喜欢每个异性,我只拿你当朋友而已。”
“我有喜欢的人。”
又有新晋顶流登台献唱,周围灯光璀璨辉煌,人声鼎沸,喧嚣漫天。人生可能难得有几个堪比现在热闹的时刻,但是路意浓却觉得此刻是安静的。
安静到,她能听清苏慎珍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能看清她每一秒细微的表情。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异性恋和同性恋同样,双向奔赴本就是一个很看运气的小概率事件。”
“从认识到自己性向的第一天起,我就开始学会接受。接受自己的感情可能永远都没有回应,接受所有的单向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以及接受可能这辈子永远都不会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事情。这是我作为少数派的自觉。”
路意浓共情到眉眼都落下来:“可是我觉得你现在很难过。”
“一点点。”苏慎珍喝着饮料,看向台上,灯光照得她的眼睛晶莹。
“本来直接就退学了,也没打算跟谁说。但是小朋友你还请我看演唱会,实在是,不道别就不礼貌了。”
她看着路意浓眼中霎时掉落的泪滚在洁白的脸上,伸出手指,轻轻地替她擦拭掉了。
“作为朋友,我也说不出特别好的话跟你告别了。人总要学会放过,让自己舒服一些。‘谁能凭爱意任富士山私有呢?’是这个道理。”
飞机从G市起飞时,天上落起了小雨,雨滴落在舷窗,蜿蜒出透明的水痕。
口袋里的手机黑着屏,昨夜发给章榕会的消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黯然沮丧的情绪,在当下没敌过好朋友离开的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