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用晚饭的时辰,将士们在前厅吃饭,吵吵嚷嚷的声音传到后院来,隔着一层水汽,传到正在沐浴的秦空空耳朵里,眼中氤氲的雾气又浓了几分。
“好了吗?别泡太久。”谢之珩在外头敲了敲门,提醒道。
“马上。”她从浴桶中站起身,带起一阵哗啦啦的水声,门外的谢之珩听了,耳尖泛起薄薄一层红。
秦空空草草披了件袄子坐在屋内,返回义戎郡那日她传信弘慧法师询问凤凰幻术一事,至今已有两日,回信的信鸽刚刚落在窗前。
谢之珩不动声色地将火盆往她的方向挪了挪,她展开信纸,纸上画着的凤凰栩栩如生,同她们前日见到的一模一样。
“师傅信上说,这凤凰是古南谯国的象征,传言南谯开国皇帝独罗建国前,曾有一日在家中植的凤凰树梢上见到一只凤凰来休憩,凤凰见独罗皇帝后,遂飞至他右肩,乃祥瑞之兆,因此南谯建国,初代王独罗以凤凰为皇权象征。”
谢之珩抬首,“古南谯国善用邪术,常常侵扰西夏边境,攻城掠池,民不聊生,那时的皇帝对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直至后来南谯皇室奢靡腐败,当今陛下继位后迅速对其发起进攻,大败南谯,平定南疆,邪术也随之失传。”
“这便说得通了,那凤凰幻术并非崇觉所有,而是从古南谯国流传下来的。”秦空空神情淡淡的。
“若是如此,这场明斗背后还有一盘更大更险的棋局,崇觉、西夏、你、我都是这上面的一颗颗棋子,必须把那背后布局之人揪出来。”
秦空空低头不语。
恐怕,大昭也是那人计划中的一环。
外头将士的哄闹声传到寂静的院子,显得格外清晰。
她突然开口道:“明日便回京城吧。”
“你的身子还未好全,路途奔波,伤口会恶化。”谢之珩眼中有着浓浓的担忧。
她浅浅一笑,“我好歹也是个医者,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他将信将疑,终是应下。
月色笼罩着寂静的院子,投在屋脊上,照出一个孱弱的人影。
秦空空遥望着不远处的护城河,河面虽已结冰,仍有几只鸟飞过。
当年她和程祈安在程淮房中偷看的,是一封未来得及寄出的旧书信,又或是收信人不知所踪,无处可寄。
信上写着:
淮承蒙公子搭救,无以为报,今公子遭难,淮必不负公子所托,将令爱视为己出,抚养成人。归去难,望公子修一缄报平安。
信并未寄出,被尘封在书房中一个旧得掉漆的箱子底部。
这封信落笔的日子,是在程林姝出生前数月。
一个是在京中备受母亲冷落的姑娘,一个是被父兄带在身侧亲自教养长大的姑娘。
原来备受宠爱的那个,并非程家的血脉。
那么她又是谁呢?
秦空空又偷了几壶酒,对着月色畅饮,借着酒劲反而更为清醒,她想起出行前云虔的那番话。
黎鹜受命于太子,与崇觉互通往来,唱了这出破军杀将的假戏,反倒被谢之珩撞破。
此时正是夺权的关键时刻,若此事传到了皇帝耳中,东宫必定易主。
太子不会轻易放过谢之珩。
正想着,一个俏丽人影穿过山茶花丛,趁着夜色入了隔壁的院子。
她定睛一看,正是谢之珩的住处。
半晌后,丽人从屋内走出,走两步,回头,往地上扔了个火折子,顿时火光四起,秦空空暗道不妙,从屋顶一跃而下,拦住了丽人的退路。
“何人纵火?!”秦空空一掌劈向丽人的背,后者迅速转过身,手中两把小刀往她肋间插去,那一瞬,秦空空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孔,双手撑着她的肩头翻越至身后,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冷冷地横在她颈间。
“再动一下,你立马血溅当场。”秦空空语气森然,盯着她如同盯着一个死人。
“又是你。”此人正是徐茉,三番四次被秦空空搅乱她的好事,自是恨得咬牙切齿。
秦空空并不搭理她,快速封了她周身的穴道,转身已是滚滚浓烟。
她顾不得那么多,拿出帕子捂住口鼻便往灼热火焰中冲去,一根烧断的横梁从她面前砸下,一寸之差,她便要葬身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