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顶灯温柔地亮着,打了蜡的木地板反映出毛茸茸的白色拖鞋,苏倾怀里抱着英语作业本,抬手准备敲门时,发现江谚房门口贴着半张随手撕下的纸。
他的房门关得紧紧的,纸条专程贴得很低,就在她脑门上方,纸上的字很大,笔迹桀骜:“讲题可以,客厅。十点前不许找我。”
苏倾笑了笑,轻手轻脚地走回去了。
门里,键盘声密集地响着,不见丝毫滞涩,江谚敲下文档的最后一个字,滚轮划上去,对着文档检查了一遍,无声地接起了电话。
“小江,你有事找我?”那边的人显见地很忙,一边说话一边大口嚼着盒饭,背景是职工食堂的嘈杂。
“汪叔叔,我知道你们最近在查晚乡的事情。我想补充一份报告。”
他的语气缓了缓:“可能涉及故意杀人,和猥亵幼女。”
对面的人停止了咀嚼,似乎非常惊讶:“你要……干什么?”
“我要提交一份报告,关于故意杀人和猥亵幼女,还有原晚乡市市委书记董健的个人**问题……”
“停停停。”汪叔叔默了一下,语气变得低沉严肃,“江谚,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今年高二了吧?学生的任务是什么?平时跟你没大没小,不意味着你可以随便掺和大人的事情,知道吗?”
“我手上有材料。”江谚脸上波澜不惊,把电话换了个边,执拗地继续下去。
苏倾这些年来借助阚天搜集的证据,不把他送进监狱,也够他喝一壶。
电话那端默了好长时间,压低了声音:“江谚,你知道晚乡这里的水很深。如果你真的发现什么问题,应该跟你父母说,你们沟通起来会更安全,更方便……”
“不乐意告诉他们。”江谚骤然打断,声音带了一点近乎寒冷的漠然,“这份文档我提交给您,您就当我没打过这个电话。”
“喂……”
鼠标哒哒点了两下,加密的文档已经传输出去,他把密码以即时消息发给对方,锁上了手机。
一只飞蛾在灯下晃来晃去,翅膀生出无数道虚影,江谚靠在椅背上,拿手一赶,心中有些负气。
他丝毫不怀疑江慎和周向萍的专业程度。
如果不是因为二人在事业上优秀和专注得难分伯仲,也不会拖到老大不小才匆匆和自己的搭档结合,又匆匆发觉不合适离婚。
是因为这份档案里有苏倾的**。
江慎和周向萍为公职人员不会歧视任何一个受害者,他只是自私地害怕着,害怕他们为人父母的偏见。
他推开门走到客厅,打开冰箱,熟练地取了一瓶冰可乐。
客厅里灯暗着,他余光瞥见厨房里一团亮光,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田螺姑娘背后系着围裙带子,双手灵巧地在泡沫中起伏。
推拉门让他“哗”地拉开,苏倾一惊,塑胶手套上的泡沫溅进眼睛里,她一下子眯起了眼睛。
“谁让你洗碗了?”
她通红的眼睛闭着,茫然中感觉胳膊让他攥着,他没好气地把两只塑胶手套拽下来,扔在池子边:“你高几了苏倾?不写作业在这儿洗碗?”
江谚拧开龙头洗手,动作迅速而粗暴,心里还是气不过,洗净之后照着她的脸甩了把水,苏倾拿手背弱弱地挡了一下,抿了下唇。
江谚拽着她衣服角把她拎出去,回头看去,她头发、脸颊、衣服上都沾着水珠,乌眸里含着委屈的水光,像是让露水打湿的鲜花,美得令人生怜。
他好像忽然觉出了欺负她的快意,想看她哭,看她生气,再抱在怀里。
疯了。
江谚用力晃晃脑袋,拿起了可乐瓶,苏倾细细的手指抓住了汽水的尾端:“别喝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