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免在欧阳轩的店门口逗留了一会儿,除了这个大叔,又见识了好几拨形形色色的人。
一会儿是倒货贩子,留两撇小胡子,对着欧阳轩一口一个哥叫得甜,一谈起钱来就往后赖;
一会儿是住在附近的大爷大婶儿,家里自行车坏了,欧阳轩三下五除二给修好了,报价两块钱,结果人直接给他一刀砍到了三毛钱;
一会儿又是批发市场的,来通知欧阳轩要的货涨价了,讨价还价没商量,爱订不订。
……
大抵这些都是市井商贩每天都要面对的零零总总,免免坐在瘸了一条腿的铁凳子上,好奇地看欧阳轩应对这些人。她是真没想到,以欧阳轩一贯狂傲的性格,居然真能耐下性子跟这些人掰扯。
欧阳轩手头上的事情告一段落,一回头见免免还在,似乎后知后觉地有几分尴尬。
“你还不回学校上晚自习呢?”
免免乖乖点头说:“就快了,马上走——我就是觉得瞧你做生意挺有意思的。”
欧阳轩扯扯嘴角:“有什么意思,做生意,无外乎都是那样。”
“跟你以前的样子不一样。”免免说。
“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该装孙子的时候就得装孙子。”欧阳轩把胳膊抻起来,伸了个懒腰,“我这张脸也没多值钱,该不要就不要了。”
免免觉得欧阳轩说得不无道理,偏偏这话说起来容易,大部分男人是做不到的,对于很多人来说,就算杀了他,也不能让他放下自己的面子跟身段吧,这欧阳轩倒是能屈能伸。
其实免免不太理解,照理说,不管怎么样吧,欧阳轩好歹父亲是有名望的军人,家里不缺人脉。他自己那会儿在云南部队,如果按照正常流程走,退下来以后应当是能分配一个不错的工作的。
难道欧阳轩真如传言所说,在部队里做了什么违反乱纪的事,这才提前回来了?
“欧阳轩……”免免见这会儿左右没人,终于忍不住仰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在捣鼓一盒盒机械零件的欧阳轩,“你那会儿为什么从云南回来啊?如果服从部队分配,不会轻松很多吗?”
欧阳轩头也不抬:“违纪啊。我背后不是都传遍了么,没人跟你说?——‘那个欧阳轩也不知道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提前从云南回来,你可得离他远点儿’——他们没这么警告你么?”
免免愣了愣,欧阳轩许久没有这样说话带刺儿了,她却没有生气。
“可是我想听你告诉我。”免免一双杏眼专注地看着他,“你不要总是觉得除了你以外所有人都是一伙的,你偶尔也应该相信别人一下。”
欧阳轩笑:“你不是爸爸妈妈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的乖宝宝么?”
免免说:“你再这样说话带刺儿我就不理你啦。”
虽然嘴上这么说,免免却也没有走,依然在那张左摇右摆东摇西晃的椅子上坐着,定定看着欧阳轩。
欧阳轩始终没看她,又从凌乱的架子上摸下来一个螺丝刀,兀自仿佛很专注地拧着一个免免看不出是什么的小零件。
等把那个零件装到一块奇怪的板上,又转了个方向,免免才看出来那是一个绿色的冰箱门。
欧阳轩当然知道免免一直在看他,他装好那个急单的破冰箱,有点急躁,但最终还是缴械投降了。
“……我把一个混蛋揍了一顿,不想写检讨书,在部队当然待不下去了,就是这样。”
欧阳轩下意识地想抓后脑勺,提起这事他就有点烦,抬起手才想起来手上脏兮兮的,于是作罢,站起身掏烟,余光一看到免免,又把烟盒塞回去了。
“你抽吧,没事儿。”免免回想起自己跟欧阳轩第一次见面时他的样子,他当时还觉得这人是个讨厌的老烟枪呢,结果除了那一次,后来他几乎再没在自己跟前抽过烟,以至于她都快忘了自己对欧阳轩的第一印象了。
欧阳轩皱着眉,似乎回忆起这件事还是会令他很烦躁。他最终掏出烟盒,出了店,站在门口通风处来了一根,还是在下风口。
烟味几乎完全没有飘到免免这边来。
免免忍不住心里软了软,其实相处下来,不管欧阳轩对别人是什么态度,或者嘴上说什么话,但他对自己真的称得上是体贴照顾,仅凭和欧阳轩实际相处的经验,免免也不会相信外面关于他的那些风言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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