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夜晚,对江家而言是极为特殊的。
悬在江家头上的那把刀终于消失,江大老爷也平安归来。然而还未来得及好好品尝这巨大的欢喜,众人就要面对江明薇和谢廷安的婚事。
夜里,灯光如豆。
江明薇在房中喝药。
母亲范氏坐在她身侧,红着眼眶,恨恨说道:“都怪温家,要是和温家的婚约还在,说不定还能以此为理由拒绝……”
江明薇拈了一块梅子蜜饯放在口中,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间弥漫整个口腔。
“谢行也真是,小时候看着光风霁月的一个人,怎么能提这样的要求!他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吗?还要履行婚约,这不是耽搁你一辈子吗?”范氏越想越气,“亏他当年主动退还庚帖时,我还夸他有担当,真是瞎了眼……”
江明薇默默听着,给母亲倒一盏茶:“娘,喝口茶润润嗓。”
“你——”范氏看着仿佛毫无所觉的女儿,重重叹一口气,“娘不渴,你先放着吧。”
不过因为女儿的这一打岔,先时的愤懑情绪终究是稍稍消散一些。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命苦……”范氏想着想着又忍不住落下泪来,“早知今日,当初说什么我也不会同意老爷子的指腹为婚。”
江明薇抬手给母亲擦拭眼泪,诚恳道:“娘,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你别担心,也别难过,我真的还好。”
“怎么还好?你知不知道,一旦嫁过去,夫妻恩爱、儿女绕膝的寻常生活,这辈子你都不可能再拥有了。”
“没有就没有呗。”江明薇有些不以为然,“这世上也不是所有夫妻都有子嗣。”
“你——”范氏阖了阖眼睛,“你年纪小,哪里知道,这世上但凡男子做了太监,身体不全后,心里也会有古怪。你以为太监娶妻是迎回家中做摆设的吗?”
江明薇不大明白:“不做摆设,那是怎样?”
母亲脸色变了几变,不好对女儿直接提起,只含糊道:“他们身有残缺,内帷之中,会使尽见不得人的手段折磨女人。”
范氏出身市井,年轻时凭借美貌成功高嫁到尚未没落的侯府。她听过的传闻,远比女儿要多得多。
江明薇眨了眨眼睛,一时想象不出会怎么折磨。削断手足?砍掉鼻子?做成人彘?
但不管哪一种,她都无法把它们和她记忆中的谢行联系在一起。至于今日所见的谢督主,大概是有少年时的印象在,她虽觉得他陌生,可也不像父母这般畏惧抵触。
当然,最重要的是,事情已成定局。既然不能改变,那还不如想开一点,从容应对。
“不至于吧?”江明薇忖度着道,“他这回还帮了江家,应该没那么坏吧?”
范氏轻轻叹一口气,暗想,他帮你难道是出自好心吗?良久她才低低说道:“但愿是我想多了。”
其实她心中担忧的何止这些?
在她的印象中,历来权倾朝野的太监,很少有善终者。谢廷安现下风光,焉知以后如何?明薇嫁给他,又怎能落得一个好?
“娘,你不要太担心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江明薇摇晃着母亲的手臂,轻轻撒娇,“我也困了。”
范氏勉强笑笑:“那我不打搅你了,早些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