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正午,冬日灰败的天空终于稍稍放晴。
看着从层云中倾泻而下的日光,陆卿婵的心情好转许多。
洛阳哪里都好,就是冬天太过阴沉,常常见不到阳光。
陆卿婵站在庭院里,觉得出太阳后连吐息都顺畅许多,滞塞在肺腑里的沉重痛意,像是冰雪化开一般,缓缓地消减着。
她正抬手抚上胸口时,侍从过来笑着说道:“夫人,张府尹有信了!”
陆卿婵眉眼弯起,没有去纠正他的称呼,而是先将书信拿了过来。
她一目十行地看完,侍从边向她解释道:“张府尹之前在偃师耽搁了一段,马上就能回来了。”
侍从高兴地说道:“夫人,听说四方勤王的援军也快到了。”
陆卿婵也长舒了一口气。
眼下叛军压城,她还真有些担心张逢会有不测,他不仅是河南府的府尹,还是这东都最重要的中流砥柱。
若是张逢还在,洛阳现今兴许就不会乱成这个样子。
有援军就更好,这几日东都如同围城,消息愈加纷乱,即便是她也有些迷乱。
陆卿婵舒快地提笔回信,而后遣人送给河南府的韦少尹。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她心情好,连午膳也稍稍多用了些。
陆卿婵捧着杯盏,浅浅地饮了些茶水。
一阵强烈的晕眩感忽然袭了上来,她的身躯晃了一下,然后便倒在了软榻上。
候在外间的侍女吓了一跳,紧忙高声唤道:“快些来人!夫人晕倒了!”
一个婆子匆忙走了过来,将陆卿婵扶抱起来:“这可怎地是好?下午咱们便要走了呀!”
“先请府医吧。”另一个婆子说道,“夫人还在病中呢!”
这两人都不是常在陆卿婵院里侍候的人,只是刚好路过这边,侍女面露感激,紧张地说道:“好,我现在就去请!”
那婆子继续说道:“顺便遣人与老夫人也说一声吧,现今夫人突发急病,还是请老夫人做定夺比较好。”
侍女重重地点头应道:“好!”
等侍女离开后,两个婆子将陆卿婵扶起,然后小心地将桌案上的饭食和茶水清理干净。
陆卿婵用的并不多,但也足够叫她昏迷到出洛阳城了。
两人面露得意,盘算着事成后会得多少赏赐。
陆卿婵苏醒的时候,车驾已经驶出城门。
西门人满为患,多的是想要外逃的人,他们走的时候,恰巧遇到了府尹张逢回城。
风尘仆仆,又声势浩大。
张逢那张面孔如今已不是面带沧桑,他的鬓角斑白,高坐在马上,简直就像个中年人了。
尽管如此,围在城门边的众人还是发出了高声的呼唤声。
张逢在洛阳这些年,颇得民心。
但在路过赵家的车驾时,他突然莫名地看了一眼。
王氏坐在马车里,吓了一跳,但张逢却没有过多盘问,只是跟侍从说了句什么,便骑着马走开。
她深切地庆幸自己的明智之举,早在离开宅邸前,她便将车驾都好好地遮掩过,叫谁也看不出这是赵家的马车。
陆卿婵就是在这之后醒的,她的头痛欲裂,艰难地坐起身来。
狭窄的车驾里只有她一人,稍稍仰头就会碰到额头。
陆卿婵的手腕被粗绳绑缚着,她费了许久的功夫,却只将腕间弄得满是红痕。
唇也被丝带绑住,她拼尽全力,也只发出了破碎的低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