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离慢个头不高,被抱到马上是头一回拥有这样的视野,除却新鲜外还有几分慌张,尤其是这匹骏马,十分的不驯,不乐意被除了主人之外的人骑在身上,因此打了个响鼻,魏帝轻夹马腹,它才安分下来。
她忍不住朝地面上去看,魏帝把她横放在身前,温离慢侧坐在马背上,毫无安全感,耳边尽是呼呼风声,仿佛下一秒便要摔下去,以至于她不由得两只手抱住了魏帝的腰身,他没有穿甲胄,而是着了一身黑色骑装,愈发显得英俊挺拔,劲腰长腿。
“怕什么?”
温离慢:“怕掉下去。”
她倒实诚得很,见她这般小心翼翼,对他毫无信任,魏帝微微眯了下眼眸,松开搂着她的那只手,改而攥住缰绳,温离慢吓了一跳,这下她只能紧紧抱住他的腰,风吹在脸上也不舒服,而且这匹马桀骜不驯,很不喜欢身上多出一个人,偏偏又很有灵性,居然故意挑坎坷崎岖的路走,颠簸的更厉害,温离慢险些真给它颠下去!
其他大将已经先一步赶回兰京,唯有陆恺作为侍卫统领一同启程,将魏帝的所作所为看在眼中,嘴角不由得抿起笑意。
还是头一回见到官家这般,竟吓唬起柔弱的女郎来。
魏帝也就吓了温离慢数秒,毕竟她身体不好,眼见小脸泛白,他才又重新一手搂住她,并且放慢了速度,发觉怀里的女郎居然在不受控制的发抖。“知道怕了?”
温离慢轻轻喘着气:“不知为何会发抖。”
说着她又朝地上看了眼,还是很高,让她心惊胆战。
魏帝:“发抖便是因为怕。”
温离慢自己拿不准是为何发抖,总之身子是不受控制,只能靠在魏帝怀里,明明抖成这样,却还认真地跟魏帝说:“我记住了。”
发抖是因为怕,人怕了就会发抖。
一字一字,跟小孩儿一样,魏帝不喜欢小孩儿,他的儿女也都怕他,奇怪的是那些令他厌烦的小情绪小动作,到了温离慢身上便是另一种感觉,“知道怕就好。”
温离慢在他怀中渐渐有了安全感,勾住自己腰肢的那只大手分外有力,她觉着自己应当是不会掉下去了,就像是一直被养在窝里,终于鼓足勇气冒出一颗小脑袋,小心翼翼观察外面世界的小奶鹿,眨着水汪汪的眼,开始往天上、往地上,往四面八方看。
然后用一种稀奇的语气跟魏帝说:“好高啊。”
这马儿好高。
魏帝:“是你太矮。”
温离慢瞬间便不说话了,不是很高兴,她个头儿确实不高,好在他声音不大,似乎除了她也没人听得见,可温离慢分明听到离得挺远的陆恺轻笑了一声,甚至于身下这匹骏马,都像是能听懂一般喷了个响鼻。
笑话她个子小。
“我,我还能再长。”她说,“多吃一点,我就能长。”
魏帝瞥她一眼:“难。”
骏马又喷一个响鼻,这回温离慢确定它是真的听得懂,宝马良驹大多通人性,只是没见过这样的,不仅听得懂,还要仰起头来朝天鸣叫,咴儿咴儿的笑话不停。
温离慢不想说话,魏帝又慢悠悠道:“你这般抿着嘴,腮帮子鼓起来,便是生气。”
她愣了下,两只手还抱着魏帝的腰,自己都未察觉腮帮子鼓起,这就是生气?她仔细回味方才的“怕”与当下的“气”,发觉这两种感觉果然不一样,前者叫她心跳加速,感觉快要喘不过气还浑身发抖,后者却让她有种说不出的不高兴,甚至想要伸手揪一揪身下马儿的漂亮鬃毛。
马儿跑得慢,它是万里挑一的宝马,叫它这样慢悠悠散着步子比杀了它还难受,因此走着走着便不开心,低头寻口草吃,再不然朝天喷个响鼻,咴儿咴儿叫两声,看到路边有小鸟也要示威般过去挑衅,魏帝也纵着它,直到又行了小半个时辰,怀里女郎脸色微微泛白,才令将士停下。
虽然贵为天子,又自称皇帝,但魏帝并不挑剔,干饼子就咸菜他啃过,几天几夜不合眼也曾有过,何曾有过行军途中特意停下煮饭吃的时候?又不是在营地驻扎,这一切都是为了温离慢,那干饼子她可啃不动。
而且她吃得也慢,简直人如其名,做什么都是慢性子半点儿不着急,陆恺着人就地生火起灶,魏帝先下马,剩温离慢一人侧坐马上,她下意识朝他伸出双手要抱,骏马却恶意颠了一下,被魏帝淡淡看了一眼,立马噤若寒蝉。
温离慢惊魂未定地双脚落地,发觉居然有点走不动路了,这并非是畏惧所致,而是因为悬空后的惯性,脚一软,叫魏帝抱了个满怀,男人胸膛里的气息霸道又充满攻击性,温离慢朝马儿看去,仿佛从那双黑葡萄般的眼睛里看到了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