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般小心翼翼、那般忧心忡忡,动作细致温柔地如春风拂面一般。
齐衡玉顿住了步子,回身望向漫无边际的夜色里,凝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松柏院的大门近在咫尺,门前的仆妇们提着灯笼来回张望,好似是在寻觅着齐衡玉的足迹。
满府上下都知世子爷心爱世子夫人。
今夜既是夫人主动相邀,世子爷绝不会推辞不来。
也正是因此,落英才会上前一步,出声打断了齐衡玉翩飞的思绪,“爷,松柏院到了。”
视线拢回,循着划破暗夜的光亮落到松柏院门前,瞧着那几个出身辽恩公府的奴仆,移了位的心总算是回到了正轨。
那外室病了是可怜,可他不是大夫,没法子解她的燃眉之急。静双自会将回春馆的大夫带去竹苑。
是了,就是这样。
杜丹萝甚少像今夜这样盛装打扮。
她挽了个清清落落的凌虚鬓,簪着大婚时荣氏从嫁妆里寻出的那一支上弦月和田玉钗,端坐在扶手椅里,身前的翘头案上还摆着酒壶与杯盏。
此刻她心跳如鼓,攥住软帕的柔荑里出了一层薄汗。
不知等了多久,候在廊道上的采薇才笑盈盈地出了声,“见过世子爷。”
声响飘入正房,晃得杜丹萝心肝脾肺都紧缩在了一块儿,洁白的额头上密布汗珠,除了难言的局促紧张之外,更有因向齐衡玉低头而生出的耻辱。
去岁元宵节时,她再度将污物吐在了齐衡玉身上,他拂袖离去,再没踏足过松柏院。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到底还是她率先低了头。
齐衡玉推开正屋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方黑漆彭牙翘头桌,和桌后端庄高贵的杜丹萝。
他一径走到了四方桌前,撩开衣袍坐在了铺着软垫的扶手椅里,视线落在眼前的青白玉镂空鲤纹杯上,眸色渐深,“你要与我饮酒?”
印象里,他的妻,似乎不会饮酒。
探究的视线朝杜丹萝递来,齐衡玉规规矩矩地端坐在离她几人远的扶手椅里,可偏偏是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却让杜丹萝觉得格外憋闷。
就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叉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在一瞬之间无法喘息。
齐衡玉早已习惯了与杜丹萝这般怪异的相处氛围,见她不答话,索性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饮下肚后只觉回口甘甜,便笑道:“这酒滋味不错。”
杜丹萝仍是三缄其口。
齐衡玉如唱独角戏般饮了三杯酒下肚,却见杜丹萝仍是清清冷冷的一言不发,便将那茶杯搁在了翘头桌上,不轻不重的声响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