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已忍不住要说,“疾风剑”不敢当,但又只觉得这一屋子的人看着,对着这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说这话实在有点丢人现眼,于是生生忍住了。
阿飞冷冷道:“你眼红神偷戴五的宝贝,趁他喝醉时杀了他,抢了他的金丝甲?”
屋子里鸦雀无声。
这神秘而忧郁的少年,这初出茅庐、连一丁点名气都没有的少年,居然一语道破了诸葛雷杀人夺宝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平心而论,在江湖上每天都有发生,交错了朋友、在不该炫耀的时候炫耀的人,死得都能填满一个乱葬岗了。诸葛雷自认为自己很了解这江湖的残酷,但这事儿要是当中被人点破……却又完全不一样了。
诸葛雷脸上红一阵、紫一阵,忽然大声地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胡说八道!”
他身边的两个镖师,一个叫洪汉民,一个叫赵老二,此刻也都附和起来。
洪汉民说:“小子,你得失心疯啦?”
赵老二说:“你敢这样空口白牙的污人清白,还有王法没有!还有江湖道义没有!”
阿飞根本不理会他们。
他很明白一个道理,在江湖上,大家起早贪黑的学武,并不是为了强身健体、多活他个九十九岁,而是为了“讲道理”。
谁的拳头大、谁的剑法好,谁说的话就是道理。
因此,他瞧都没瞧那两个附和的小丑,只是冷冷地盯着诸葛雷。
这是一双诸葛雷从没见过的眼睛,里面冷得简直没有任何感情,他的眼睛不像是眼睛,倒像是两颗石头磨成的珠子,他瞪视你的时候,就好似摆在桌上的、用石头所雕成的神像,漠不关心、且居高临下。
这冷酷的少年只说了一句话。
他说:“戴五,我拿走你的金丝甲,我杀了你的仇人。”
“人”字还未完全落下,他的剑已出鞘。
没人看到他的剑是怎样出鞘的,甚至有些人都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拔出过剑,只有白光一现,白光过后,这少年的左手又突然塞了一团什么东西。
等众人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诸葛雷紫红色的面庞已变成了死灰色,他的两只眼睛像是要凸出来一样的瞪着,嘴巴长大了,发出咯咯的声音,而他的咽喉上,已多了一个血洞,被一团雪所塞住的血洞。
原来,这少年一剑刺穿了诸葛雷的咽喉,又很不想要这人的血弄脏他的衣裳,因而眼疾手快,将左手手心的一团雪塞进了他咽喉的血洞里,诸葛雷轰然倒下时,热血融化了冷雪,血就堵不住了,在地上蔓延出了一滩殷红。
而少年的左手依然被冻得像鱼肉一样白。
——他早就想好要杀诸葛雷,所以他在进来之前,就在地上抓了一把雪握在手心。
好快的剑!好厉害的少年!
这少年不仅厉害,而且正如一个老|江湖一般,心志坚定,认定的事情,无论对方说什么都不会放过。
那洪汉民与赵老二吓得两股战战,忽然疾呼:“杀戴五的人是诸葛老大,我们二人没有参与!”
阿飞听都不听,手放在剑柄之上,于是转眼,屋子里又多了两个死人。
他用剑柄挑开包袱,包袱里的金光大亮,宝甲静静地躺在里面。
这时,预想之中的不速之客也已到达。
这是两条细长的人影。
不知为何,他们走起路来,好似随时随地都在蠕动一样,像是两条蜥蜴突然人立行走,总想让人把让他们打趴下,在地上爬起来才比较对劲。
这二人就是黑蛇与白蛇,号称黑白双蛇,在黄河一带作恶多端,手下死伤无数人。
他们自然也是为了金丝甲而来。
结果甫一进来,就看到了满地的死人,与拎着包裹的少年剑客。
黑蛇的目光恶毒而锐利,紧紧地盯着阿飞,用一种阴冷得好似在蠕动的语气说:“你杀了人,你要这包袱?”
阿飞盯着这人,只觉得这两个人实在是满脸讨厌相,让人多直视一眼,都觉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无可逆转的伤害。
他懒得多废话了,只说:“拔剑。”
黑蛇怔住了。
他或许很久都没见过这么人狠话不多的家伙了——或许这正是初生牛犊才有的锐利、傲慢与……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