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占据了原身的身体才能又活一次,该尽的孝道还是得帮原身尽。
天灰蒙蒙的,霭霭薄云堆在天边,一寸寸将暮色合上。
雨已经小了,道旁倒伏的枯黄杂草上挂着水珠。
满目荒夷的矮坡上,只见孤零零的一个坟包。
周围杂草丛生,因是新坟新土,坟包处光秃秃的,显得格外扎眼,也格外凄凉。
一双黑色筒靴踏着一地泥泞缓缓走来,冷风扬起他的衣摆,在萧瑟的的天地间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
他身后的随从不断挥洒着白色的冥币,有的落到道旁的杂草上,有的落到路中间,被踩进泥里,还有人举着冥纸糊成的招魂幡。
是引魂的仪仗。
男人走至坟包前停下,身躯凛凛,斗笠下是一张轮廓分明的刚毅脸孔,蓄着短须,更显威严,只不过眼眶隐隐发红。
他看着坟包前那块没有刻任何字迹的单薄木碑,伸出粗粝的大手,缓缓抚了上去,嗓音发哑:“舅舅自被贬永州,不知京城诸多变故,舅舅来迟了,叫你在这穷地受了这么多苦……”
说到后面,嗓音已是哽咽。
堂堂八尺男儿,战场上眼皮都不曾眨一下的铁血汉子,却在这一刻泣不成声。
他若能早一步得到消息,便是冒着杀头的大罪,也不会叫外甥女被龙椅上那位无德之君送来这穷地这般羞辱!
他摩挲着木碑,眼眶通红:“阿意,舅舅来接你回家了!”
棺材盖被拨开,一股腐朽的味道瞬间传了出来。
棺材里的女人也是撞死的,磕得头破血流,血糊了满脸,下葬前又没人给她净面,眼下根本看不清脸,只能辨认得出是个二八年纪的女子。
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只够勉强遮羞,手臂和半截大腿都露在外面,尸斑掩盖之下还是能瞧见些暧昧的青紫痕迹。
不难想象她活着的时候都经历了些什么。
楚昌平心痛如刀绞,只匆匆瞥了一眼就再也不敢细看,解下披风盖在了外甥女身上。赤红着眼在雨夜里嘶吼:“狗皇帝!我楚家与你不共戴天!”
合上棺木,亲信们将棺木放到一辆板车上,棺木上方和左右两侧都堆了笼箱,以此做掩护。
西州城门已闭,他们今夜是来不及护送棺木出城了。
一行人准备先回之前定下的客栈休息一晚,等到天明再动身。
边陲之地,入夜后家家户户都熄了灯,街头巷尾竟是半个人影也不见。
马车的车轱辘声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楚昌平驾马走在前方,转过一个街角,猛然瞧见对面一队玄甲兵挡住了去路,他拉着缰绳的手用力一勒,坐下战马嘶鸣一声,一行人都停驻在了原地。
夜雨滂沱,冰冷的水线从斗笠边缘垂下。
楚昌平视线落到玄甲兵身后的那辆马车上,抱拳道:“车内可是辽南王?”
马车里没有传出声音,倒是军队前方的一名将领开口了:“楚大人于永州上任,怎来了西州地界?”
永州在辽东边境,从永州到西州,算是横穿大半个宣朝。
武职在身的官员没有上奏朝廷私离辖地,传到天子耳中当以欺君之罪论处。
楚昌平既决定亲自前来接外甥女回京安葬,也不怕再加一个欺君之罪,他道:“楚某外甥女横遭此难,草木尚且讲究落叶归根,楚某前来只为了带外甥女回京。王爷大义,赠棺之恩楚某铭记于心,来日必报之。”
邢尧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斜后方的马车,随即对着挡在大街中央的玄甲卫做了个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