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冉一怔。
晏时雍是储君,别管人后如何,人前举止言行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绝不会将任何情绪外露。
她曾见过他在宫宴上微笑着接受宠臣的敬酒,隔天就下令处死那位宠臣,也撞见过他安适淡然品着新茗吩咐断了四皇子的腿。
后来筠冉才明白,喜怒不形于色是上位者的必备。
她习惯了这样的晏时雍,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身上有沉沉杀气。
筠冉本能后退一步,喉咙里含糊喊出一声:“殿下……”尾音拖长,若有若无滑进了空气,渗透了一丝连她都未察觉的娇。
随后筠冉就反应过来,适才慌乱唤出的是在东宫时对晏时雍的称呼,而眼下这境地她应当唤作“太子殿下”才算合乎时宜。
惶遽让她没有留意晏时雍眼中的晦暗潮水般褪去。
他顿了顿,负在身后的拳松了开来,再开口已经又是那个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怎么在这里?”
音调温文尔雅,听不出任何杀意。
不对呀?
筠冉抬起头来,想细细再看他的神情。
他的眼睛生得好,黑白分明,丹凤有神,此时他的目光坦荡而光风霁月,看着筠冉。
难道是自己刚才看错了?
筠冉眼睫眨了眨,不再去想,只顾着应付眼前的难题:“臣女见外头风景好,便坐在这里喝会茶。”
反正容子衿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当然是由着她胡诌。
太子没答话。
筠冉不敢抬头,余光所及只能看到他垂下的玉佩绦带,玄色底料上用金线绣着狰狞兽纹,此时泛着清冽的光,让人不由得心生寒意。
他沉默的时间过长,让筠冉心里原本散去的不安再次聚集,升腾成漫天冰霜。
窗外市井喧闹声透着万字纹窗棂传过来,仿佛是另外一个遥不可及的世间。
就在筠冉几乎要哭出来时,他慢悠悠开口了:“哦。”
这是什么回答?筠冉不明所以抬起头。
他长身玉立站在廊道间,天然环绕着上位者渊渟岳峙的威势,那对一贯温和含笑的眼睛此时正看向她,意味深长。
虽带着笑意,可筠冉看过去总觉得像望及百年深潭,表面寂静无波,可无人知内里是何等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