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勤华殿地处皇城偏隅,殿宇连堂,十分僻静幽深苏子籍带着高泽和贾静散了一会步,在门前站住了脚,漫不经心地问:“贾真人,虽说炼丹是长春殿,可实际先帝就在这里炼丹吧?”“是。”贾静面貌枯瘦,挽着道髻,穿着道袍,风度翩翩,躬身答话:“长春殿是初步炼胚,勤华殿僻静幽静,一般就在这里合丹。”高泽到这里不多,可身是皇城司都督,却已知道,勤华殿是僻静幽静不假,更是安排了机密太监,不许窥探,心中凛然,不言声跟随,并不说话。苏子籍嗯了一声,问:“那消耗如何……”贾静是长春殿左掌炉,对此自然全数知晓,当下立刻如数家珍:“皇上,长春殿和勤华殿,每月消耗珍贵药材300斤”“承寿十一年十二月到承寿十九年五月,七年五个月,消耗掉了64万两白银、两黄金、90斤上品人参、62颗六品以上妖心、1600两金兰芝,330两紫灵草……”说着向里去,苏子籍坐了御座,接过茶呷了一口,身是皇帝,其实能调阅任何机密,自然知道老皇帝的秘密,比贾静知晓的更多。开始时,长春殿炼丹是公开的,炼的丹也是久经考验,从不放汞金铅等毒,不仅仅自用,更分赐宫内,以及少数大臣。承寿十四年,大臣杨祖隆上折感谢皇帝赐丹,皇帝在朱批中写:“此乃小济丹,朕现今日服无间,此丹修合精工,奏效殊异,乃有益无损良药也,朕知之最确”可有了抗药性,或者年老寿命将至,这些药渐渐无效,因此承寿十四年到十九年,这5年间,皇帝下旨炼制小还丹,小还丹丹方不但涉及珍稀药品,更重要的其实是“妖丹妖心妖髓”尹观派专门杀妖,本质就是给皇帝收集妖材,染了不知道多少妖族之血。“食药,食人,食子,嘿”苏子籍听完,站起来徘徊几步,说:“朕已知晓了,以后,炼丹只在长春殿,小济丹、雪涵丹等,仍旧可以炼制,但是大小还丹,一概禁止”“还有,你也是知道规矩的人,对宫中及先帝的一言一行,不准在外谈起,如有违反,绝不宽贷。”“是,臣领旨”贾静的脸一下变得苍白,又多了几分轻松。皇帝不炼大小还丹了,那尹观派等道派,立刻就失去最大价值,仅仅是维护京城安宁之责了。当然反过来,也不需要和自己一样的人耗填入了,后辈弟子可以解脱了。“下去罢”“臣告退”贾静退出,殿内幽暗,就算白天,仍旧得点蜡烛,高泽垂手侍立在幽暗之中,苏子籍坐在御案前,注视着炉内袅袅放着清冽香气,沉思。良久,烛焰爆起一点光,高泽忙剪了下。“潜入京城和三位阁臣的情况,查的怎么样了?”苏子籍终于开口问着。高泽早就有准备,皇城司无孔不入,缺的只是具体线索,一旦有了具体线索,狐狸查不到,不能查的,几天就露出了痕迹。“……应国人在京内,已查实有一百四十七人。”“都是前朝布下的棋子”“原本魏帝出京北狩,至少留有几千甚至上万暗线,不过时到今日,已经不多了”“有些暗线我们已经掌握,早变成了市民甚至投靠皇城司了,他们本来就吃这行饭”高泽献上了纸,借着烛光摊开,入眼是密密麻麻的名字,有的还有注解。苏子籍看着,并不稀罕。还是这话,忠诚乃力量之附庸。自古未闻国亡之后还有忠贞者。就算有,不过是极少数孤臣孽子。曾记得大熊朝,血书效忠者二千万,一旦国亡,在没有生死威胁情况下,一下仅仅只存30万遗老遗少,还多少有点坚守。魏在,那些人自然忠心耿耿,魏亡,哪怕都是久经考验的人,都会在十年内散去。大郑到此三十三年,屡次清理下,京城还有几百坚守者,已经是前朝484年天下,威望深入人心的结果了。当然,更可能是还有应国支撑,仍旧有希望。苏子籍听着汇报,看着名单,沉吟着,手指轻轻在一行字下蹭了蹭,微微停顿在那里。啪!蜡烛又轻轻跳了下,骤亮起来的烛光下,苏子籍眸光带着森然冷意,问:“赵旭、谢智、钱圩府上,怎么说?”高泽恭敬回话:“皇上,就算是阁臣,也是外官抵达京城,不太可能带多少奴婢。”“因此每个官宅都必须招人”“我们的线人也因此得以进去,而前朝余孽的方法,与之一样,也有冒充远亲者”“但是世家世仆者,这方法渗透就不方便了”所以世家子就安全许多。苏子籍目光移动,微微眯了下眼:“你准备怎么样处理?”“只要皇上一声令下,立刻可以连根拔起”高泽跪下,头轻轻一磕。“连根拔起,拔的起么?”苏子籍喷地一笑,说:“自太祖来,京城大清理,至少经过了三次,清理干净了么?”苏子籍还想说话,见高泽吓得面如土色,遂安慰:“前朝鼎立484年,不知埋下多少雷,虽然时过境迁,大部分自动失效,可有应国这希望,总还有坚守,也不完全是皇城司的罪”“但是,朕却不能容了”烛光下,苏子籍多了几分阴森。“朕要引蛇出洞”“赵旭、谢智府上,不能出事,也不能使贼人警觉,反正府邸也有保安力量,看上去是自动排除就是了。。”“是!”高泽喏喏连声,擦着汗磕头起去,就是一阵心悸,仅仅只清理两个府邸么?帝都·早晨天色清蒙蒙,醒过来的钱圩,一时间迷糊着,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看着窗上糊着名贵的绿蝉翼纱,渐渐想起昨日的宴会。今日难得无公事,可以休沐浴一日。不过,钱圩还是起得相对早,虽已不年轻了,但还坚持自己穿衣吃饭。先至静堂,恭敬捻香数拜,画像并无其它,天地君亲师五个大字。躬身退出,时间还早,走廊下的声音只有溪水,从外面传来声声的鸟鸣声。悠闲走出玄关,在廊下内清闲漫步,目之所至,注目园中鸡冠花,心思却早飘去他方。“陛下已扎紧困索了。”蜀王称帝,一时朝野汹涌,可在朝廷调度下,没有几天,就恢复了平静。“既然不想走,就别走了。”虽皇帝想让其抵达京下才扎口袋,但蜀王和前朝余孽不肯,钱圩自然更乐见其成。要不,兵逼京城,始终不是很好,哪怕一切都在掌握中。身是重臣,钱圩更明白,人以器贵的道理。皇帝不焦不躁,老练狠辣,使钱圩深深感慨——皇帝有此心,结合神器,就无人能撼动。怕的就是冒进。“天降三代明君么……”回想过去短短数月,钱圩微微摇头,先是露出笑容,又逐渐淡去。终于还是化作轻叹。“陛下啊——陛下——”时到今天,就算有先帝旨意,怕效果也一日衰退一日,只徒使蜀王和前朝余孽等心怀异志的人,获得借口而已。“咦?老爷您已经起床啦?”回到正房,侍女露出惊讶的表情。钱圩认识,记得是叫做叶桐的来着。论亲属来算,是夫人的远亲族人,就是隔得有点远,已出了五服,平时也算是勤恳用心。“是啊……因醒得早,所以就去散散步。”钱圩没有太过在意,宅里这些人,他不常过问,都是由夫人打理。“午茶已经准备好了,夫人正要小人来看看。”“如果您不起来,奉茶就等到一个时辰后。”“我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