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药谁熬的?”风煊问。
风煊喝药向来是不含糊的,这么一问曹大夫就知道不对了。
谢陟厘熬完了药,跟他说过她加了点儿糖,但看风煊这反应,这糖恐怕不是“一点儿”。
幸好来之前已经套过了词,曹大夫忙道:“惠娘熬的。她说她试了一下谢医女熬药的法子。是有什么不对吗?”
风煊停了一下,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没什么。”
曹大夫走后,路山成见风煊迟迟不语,忍不住问道:“主子,这药有什么古怪?要不要把曹大夫抓来审审?”
风煊眉头一皱:“去把严锋抓来。”
路山成注意到他用的是个“抓”字,把严锋带过来的时候便刻意不客气,一脚把严锋踹进大帐里。
风煊面沉如水:“严锋,看来你甚是喜欢养马。”
严锋因为做贼心虚,过来的时候就巴着路山成打听过一番,便强撑着表示不解。
风煊冷哼一声:“我上路前交代你的你都当耳旁风了么?!谢陟厘为何会跟你来战场?”
严锋下意识去看路山成——你不是说没见着谢陟厘的人甚至没听着“谢陟厘”三个字吗?!
路山成也一脸惊异,主子能掐会算不成?他今天几乎是寸步没有离开主子左右,明明连谢陟厘的影子都没见着半片。
谢陟医在伤兵营换过一轮药,端着一大盆换下来的纱布去河边洗。
上游的马儿们闹腾得差不多了,正在北狄兵的驱赶下回营,被搅浑的河水也渐渐清澈起来。
河水不算深,那些马又高,连马肚子都没不到。
也就是说,若是北狄人愿意,他们随时可以踏过河过来。
当然,河这边满满的都是□□,过来了也没有好果子吃。
但如此一来,这条河便不能成为缓冲,两军始终处在极为紧张的交锋状态。
河水在这边拐了一道弯,谢陟厘便在河弯处埋头洗起来。
还未洗完,便见河水里多了一道倒影,回头只见一截衣摆站在身边。
她以为是曹大夫派来催她的,手里忙着,口里待要说话,整个人忽然顿住。
靴子是军中常见的军靴,衣裳也是兵士常穿的藏青色衣袍,但水面映出的倒影里,身姿异常挺拔,面目虽模糊,高挺鼻梁却清晰可见。
——风煊。
谢陟厘全身僵硬,心刹那间扑通乱跳。
他怎么会来这里?
来眺望敌情?
还是单纯来河边透透气?
总不会是认出她了吧?
……他的伤好了么?伤口怎么样?
谢陟厘脑子里乱糟糟的。
忽地,身边的人蹲了下来,一手伸到河水中。
谢陟厘这才发现她呆过头了,手里的纱布顺流而下,还好被风煊捞了起来,放回盆中。
风煊淡淡道:“莫要发呆,军中物资紧缺得很。”
谢陟厘悄悄抬眼,飞快瞧了瞧风煊。
风煊手撑在后头,坐在了草地上,仰望着头顶蓝天。
谢陟厘不由仔细瞧了瞧他。
比起之前在帐篷外的惊鸿一瞥,此刻她瞧得是扎扎实实。
数十天未见,他好像瘦了一些,眉宇间也好像多了一丝凝重之色,但眸子依然黑沉如墨,瞧上一眼便能让人觉得天塌下来他都会去顶着,很安心。
只是,她怎么瞧,都没能从他脸上瞧出一丝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