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我这般苟活之人,唯恐缠累旧友,故而深居简出,上回若非差务在身迫不得已,我又怎会亲去贵府。明小姐,我想,或许是有心之人故意利用我与江姑娘的旧情,故意加害于明府。”
“他果然是在骗我,”
明姝红着眼眶凄然一笑,握拳抵在心口,泪如雨下,“是我有眼无珠,蠢得可怜,害苦了表姐……”
这一次,李善未再对江茵避之不谈。
“茵儿……”
曾唤了成千上万次的名字脱口而出时,他那双清逸的眉眼总算不再淡然,可话音刚落,他又改了口。
“江姑娘,她还好吗?”
明姝用帕子抹去眼泪,哽咽回答:“表姐现关押在诏狱。”
思绪一闪,她心中一紧,竟如惊弓之鸟一样,抬头紧张地看向他。
“李公子,你如何知道我今日会出现在此处?”
李善站直身子,洗得发白的袍衫被风吹动,雪屑落于他肩头,又很快消失不见。
“我的一位友人在司礼监当差,他的消息向来灵泛,我听说贵府上下皆已被重兵看守,却唯独找不到你,便暗中猜测,你许是被顾公子带走了,而你和江姑娘一向情同姐妹,她有难,你定不会坐视不理,加之听闻她被关在诏狱,所以我推测,也许能在这里碰到你。”
明姝微舒一口气,又因方才转瞬即逝的狭隘念头感到内疚。
“如此说来,公子已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他笑笑:“未曾,是我运气好罢了。”
明姝看着他,不由想起过去表姐与他并肩而立的美好画面,思绪缥缈之际,不禁喃声出口。
“李公子,表姐日夜思念你,若她知道你还活着,定会万分欢喜。”
他垂下眼眸,声音平静。
“李善已是残缺不全之人,不敢奢望江姑娘的半分牵挂,唯望……”
他仰起头,闭了闭眼,叹息声几不可闻。
“唯望她平安度过此劫,寻一良人,儿孙满堂,如此,李善平生所愿足矣。”
深入肺腑之言令明姝悲恸难忍,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可火辣的嗓眼却逼得她吐不出一个字来。
天渐昏沉,身后有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垂下头屏气凝神,不多时,温洋走到她身旁。
“明姑娘,时候不早了,请回吧。”
李善的目光在温洋身上掠过,转而看向明姝,意味深长地笑笑。
“看来是我猜错了。”
她即刻领会他话里的意思,不由的满脸涨红,但她未曾解释,只在走之前对他承诺道:“李公子放心,我定会想法子救出表姐。”
他动了动嘴唇,但终究未说什么,只拱手淡笑:“一切珍重。”
***
酉时,马车停在陆府二门外。
帷裳被挑起时,明姝尤未回过神,以至温洋唤了她几遍她才听见。
下了马车,她迎风站在门前,向温洋微福身,“多谢温郎送我去诏狱,此恩情,明姝定牢记于心。”
温洋面无表情,道:“这是公子交代我做的,姑娘要谢便谢我家公子吧。”
明姝轻咬朱唇,垂眸再次福身。
“还望温郎能替我隐瞒今日与李公子见面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