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是要承认的,凉霄引和秋茗绝配,而他自己,不过是秋茗人生路上的一个过客,于他而言,那个与众不同的少年,却是开在他人生路途上最绚烂的一朵花。
都过去了……
沈霁压下内心的悸动,终是以红尘故人的身份,以相识旧人的立场,迎着两人进了城,只一点头便是重逢了,若是还算得上朋友的话,这已经是最适合的尺度了。
秋茗见到的第二个故人是末未。
凉霄引同末未聊正事的时候,秋茗说要出去逛一逛。
见他师尊眸中带着一寸犹豫,秋茗咧唇一笑:“师尊做决定就好,我听你的。”
他知道,凉霄引要和末未商量什么。
他的师尊从来都是悲天悯人的神祇,见人间如此荒芜寥落,悲戚惨烈,又如何安心?
山海图有三块,一块为砀山,他们居住着,一块为水泽,用以模拟归墟境下的世界,用来以灵气供养秋茗的本体,那八万四千魔神柱,最后一块则一直空置着。
秋茗是他师尊肚子里的蛔虫,自然知道凉霄引打算做什么。
那一块山丘最适合养人了。
搬运魔神柱本体时,秋茗就在其中捡到了一面镜子,凌霄引说那是业镜,能照出所有人的一世善恶。
如今,那面镜子就悬在第三块山海图中。
人这样的种族啊,适应性很强,你让他杀人放火,作奸犯科,他能干成业绩第一,不让他作恶了,让他自己去挣一个生路一份嚼谷,他抱怨着没有以前过的舒服,但适应个几年,又成了勤勤恳恳的良民了,甚至还能偶发善心,救济一下流民乞丐。
怎样不是活下去呢?
秋茗见到第三个熟人时,其实是有些懊恼时机不对的。
他本来想将这种悲悯似菩萨的活丢给他师尊,毕竟,你让一个魔物去安抚一个人,是不是有些奇怪?
但被喊住名字时,秋茗还是抿了抿唇,回了头。
当年的花孔雀,意气风发的不羁少年,如今模样大变。
当年抽取灵脉的时候,即便秋茗再小心,也还是让他落下了残疾,从脖颈到腹部,一条丑陋的疤痕攀爬其上,甚至瘸了一条腿。
秋茗回头望向他的时候,他手上握着伤药,缠着纱布绷带,身后躺着靠着许多被祟气灼伤的人。
他在为他们医治。
这件重复的事,他已经做了很多很多年了……
再见故人,言如琢眼底的那一瞬恍惚骤然凝成难言的情绪,他像是溺水之人挣扎许久,终于攀上一块浮木,挣扎、痛楚、悔恨、伤心……最终都化作实现夙愿时的欣喜。
清朗的少年嗓音不再,他沙哑的喉咙里挤不出积攒已久,梦回复念的话,只笨拙地说了一句:“我终于等到你了,这债我能还了吗?我已经……”哽咽夺喉而出,他嗫嚅着:“已经煎了熬了很久了,能赎清了吗?能还给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