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再后来,秋茗便醒了。
可身上依旧滚烫,他一睁眼便瞧见自己抱着师尊的手,顿时像碰到什么咬人的怪物似地忙不迭收回。
抬起半湿润的眸,才发现,师尊不知何时醒了,一直瞧着他,幽微的火烛晦暗不清,师尊声音带着将将醒来的哑意。
“梦见什么了?一身汗。”
秋茗喉咙滚了下,目光落在师尊微乱的寝衣上,又似被烫到一般匆忙避开,滑向师尊的手,后来更是看什么都觉得罪过,干脆闭上眼滞涩地摇头。
“秋茗,我有些口渴,有茶吗?”
哗呲——
窗台小炉上煨着的热茶沸腾,顶着茶盖冒出来,沿烧得滚烫的炉壁流淌,又被火热蒸干。
仿佛煎熬的不是一壶茶,是秋茗。
师尊的眸缓缓流转,停在秋茗唇瓣上,上面还沾了零星的血珠。
都看见了……
闷闷的雨水不徐不疾地落在屋檐上,窗棂下有一株芭蕉叶,淅淅沥沥的水声拍打在上面,旖旎又静谧。
秋茗躺了好一会儿才让意识与身躯相融,他下意识蜷了下手指,触上一片温热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被牵着。
他拧眉缓了口气,幽幽睁开双眼,窗外昏沉,屋内一片暗黄,只有一盏豆丁火烛,勉强照出些许亮来。
“休息好了吗?”低低沉沉的声飘进耳蜗。
秋茗抽出手,才瞧见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他床边的凉霄引。
“我……”他才开口说一个字,声音便已哑得不成样子。
唇忽然被递来的杯盏压住,瓷杯是微凉的,水是温热的,秋茗没拒绝,就着杯盏小口小口地啜完那杯水。
秋茗问:“我们这是在哪?”
他只记得极乐宴上,他看见身为傀的末未被城主灌以人的观念,将他变成一把与同族刀剑相向的利刃,不由得悲从中来。
想到自己本非人,师尊却一直教导他该如何做一个人,他觉得很难过,这是第一次产生某种动摇,不像以前,毫无保留毫无条件地信任师尊。
他不是怀疑师尊,他只是……很难过。
他想,如果他和末未一样,那么师尊对他的驯化已经成功了,就算他知道什么,就算他难过伤心,他还是会听师尊的话。
可他依旧会难过,会伤心。
凉霄引替他拿了张净脸的帕子,声音低低沉沉,听不出喜怒哀乐。
“极乐宴结束了,城主要处理的事很多,暂时注意不到我们身上,我便佯装成宴请的客人混入其中,带你在府中住下。”
说着,转眸看向秋茗,顿了下才道:“你心底瘀积的情绪太多,繁杂纷乱不清净,气血相冲才晕倒。”
秋茗觉得他忽然严肃起来,像责备,“若孤身在外,这个状态很危险,若我不在,你遇上旁的对你有想法的人,你又该如何自保?”
秋茗抿了抿唇,不说话,按理说他该习惯性地回怼一句:关你什么事。
可如今,他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怯意。
像是怕惹对方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