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院落海棠簌簌,学堂书声琅琅。
“《风赋》中有言: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萍之末。侵淫溪谷,盛怒于土囊之口。”
潇潇雨歇,一片叶子乘着风透过窗棂落到了贺尧的案上,他好奇地拾起叶子左右打量。
“贺尧!”
夫子的呵斥声吓得他一个没坐稳哐当一声摔了个底朝天,那片叶子捣乱般的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发顶上。
周围传来悉悉索索的嬉笑声,从地上站起来的贺尧羞红了脸。
“你来解释下刚刚念的前半句话是什么意思。”教书夫子严厉道。
他的心思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哪知道刚才念了什么。
他向坐在右边的季怀衿投向求助的目光,哪知季怀衿连正眼也没瞧他就偏过了头。
“看什么看?!不是我说你,老夫教书多年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心思不正的学生,到后面罚站去!”夫子砰砰敲击着手中的戒尺。
十五岁的贺尧还是个脸皮薄的孩子,被当众指责的屈辱感涌上心头,他艰难的一步步迈向后边。
“致远,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回夫子,前半句话释义为风从地上产生,开始时先在青萍草头上飞旋,最后会形成劲猛彪悍的大风。即是说大风是自小风发展而来。依学生的理解,此句想表达的含义是大影响往往从微细不易察觉之处发源,由此警示我们应居安思危,防患于未然。”
十三岁的季怀衿稚气未脱,纤瘦的身板
撑起一身洗得发白的素衣。他手执书卷,不卑不亢,颇有一番文人风骨。
“好,好,好。”夫子连叫三个好字,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不论是表层还是深层你都能有所考虑,且释义不差分毫,你的学识已不止于此。”
“夫子过誉了。”他颔首道。
被罚站的贺尧不屑地“切”了一声,“装什么装。”
下课后,夫子又将贺尧捉去骂了一通。
他委屈巴巴地走在路上,身边还围着几个同龄男子。
“阿尧别难过了,夫子也是为了你好。”
“哎呀大不了就不学了,反正还有你爹呢。”
说起来,以贺尧的资历是连入学考试都过不了的,奈何他有个当刑部尚书的爹,这才破格进了明鹭书院。
贺尧生平最烦别人提他的父亲,要不是他非要送自己进来,他何必在此遭罪。但既来之则安之,他非得在这里混出点名堂让老头子看看。
他走着走着心情好不容易舒畅了许多,迎面却撞上了一个人。
季怀衿抱着高高的书卷压根看不到前路,还好雨天走得慢,意识到撞到人时他连忙道了歉。
正想绕过他们往前走时,身体却倏地被人推了一下,耳边响起王公子的声音:
“等等,咱们贺公子还没让你走呢?你急什么?”
倚叠如山的书卷顷刻间哗啦啦地掉落在地上,青石板周边聚集的雨水混杂着泥泞沾湿了不少卷轴,季怀衿立即蹲下身去试图挽救残局。
又
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贺尧不爽的撇撇嘴:
“喂,我说,那些破书有这么宝贵吗?”
季怀衿充耳不闻,专心致志地继续手中的动作。
见状王公子一脚踩住他即将够着的书卷,语气轻蔑道:“阿尧问你话呢?说话啊哑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