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逼近,京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此间是最好买年货的时节,出了小年那些铺子就渐渐的都关门歇业了——一年到头的忙,总得要有歇息的时候。
崔景程带着长随走进了锦绣阁,甫才进去就引起了掌柜的注意。
“哎呀呀,这位公子爷,想要买什么东西啊?”
锦绣阁里鲜少有男子出入,像崔景程这样的年轻人,自然是个待宰羔羊。
穿着光鲜应是富贵人家子弟,到锦绣阁来买东西,应是给意中人送节礼,此时不宰更待何时?
崔景程看了看货架,这屋子里全是女性气息,让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绣帕罗扇,精致的香囊结着五色绦子,同心结上有七彩文饰,从贴身肚兜到大红嫁衣,应有尽有。
上个月向母亲讨了丫鬟宝珠开脸做了房里人,这一段时间真是如胶似漆,每日回去便要钻进宝珠的屋子里头,两人打闹嬉戏,甚是相得。
昨日宝珠向他抱怨说府里给屋里人的月钱才三两银子,她买不起好看的衣裳鞋子,听着她的意思是要他买些好一点的绣品回来。
崔景程摸了摸荷包,里边还有七八两碎银子,满口答应下来。
可是谁知道这些小东西居然要这般贵?
他看中一件鲜红色肚兜,上头绣着一对鸳鸯,看着灵动可喜,颜色也红得娇艳欲滴,心里头寻思着若这肚兜穿在宝珠身上,衬着那雪白的肌肤,定然是极其美艳。兴致勃勃问了一下那肚兜的价钱,居然要十五两,他身上的碎银子都不够付的,顿时呆住了。
别看宁德侯府偌大一个公侯府第,可每个月的月例却并不多,像崔景程与崔景行都只有三十两银子的月例,若是有别的要用钱之处,便得向公中申请,或是各自找娘去讨钱用——毕竟侯府的夫人们都有自己的嫁妆,铺子田庄的收益每年都是很丰厚的。
“公子,你这是想要买给意中人的吧?”女掌柜笑得花枝乱颤:“这东西再合适也不过了,您看这绣工,那可是真真难得。”
崔景程心里有几分焦急,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子。
他可真羡慕平常一块儿游玩的伙伴,谁的兜里不是揣着几百两银票,偏偏他娘卡得紧,都不肯松手,只叫他自己省着点花。小时候他想买好玩的东西直接跑去找祖母要银子,却被母亲痛骂了一番:“你没看二房那个,人家就乖巧,从来不到你祖母面前讨银子花,你怎么就这样不聪明?”
他愤愤不平,又不让自己去问祖母要钱,又不给他银子,弄得他去书院念书的时候和别人比这比那总要低一头。
现儿自己都二十及冠了,手里头还是这样紧,就连给房里人买个肚兜都没银子,回府以后怎么能在宝珠面前交代呢?
“公子,你先让他们把东西给送到侯府去,然后再到咱们夫人那里拿银子……”长随见他脸色不好,赶着给他出士意:“夫人还能拉下面子不买?”
崔景程一听,觉得这话说得有一万分的道理,笑着夸赞了那长随一句:“还是你聪明。”
当下挑了一块肚兜一件襦裙并着一件夹棉斗篷,因着店子说斗篷上头镶了一圈狐狸毛儿,那件单独要价一百两,一文都不能少。
“给爷包起来,送到宁德候府去,就说是长公子买的,找大夫人要银子。”
崔景程一挥手,直截了当做了一桩大买卖。
喜气洋洋回到家,崔景程奔去崔大夫人院子准备去接东西,还未走到院墙那里,就见着侯夫人身边的得力管事婆子月妈妈朝这边疾走而至。
“大公子,老夫人请你去士院一趟。”
崔景程有些莫名其妙,但祖母唤他,不得不听,只能跟着月妈妈走去了士院。
大堂里的蜡烛架子上点着数支牛油明烛,屋子里亮堂堂的,侯夫人坐在中央,皱眉瞧着崔景程一步步走了过来。
崔景程看了看房间,发现他母亲崔大夫人也在场,心里不免有些焦虑。
怎么母亲这时候还会在士院?她应当去理事厅对账本了啊,那锦绣阁的东西是不是已经送到了?是不是已经付过银子了?
“程儿,你过来。”
侯夫人面色不悦,将崔景程喊到跟前,打量了他一眼,这才慢慢道:“你今日去锦绣阁买东西了?”
崔景程唬了一跳,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传到祖母耳朵里了。
只不过……他心里有些愤恨,自己都二十岁的人了,未必买什么东西还要家里人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