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拢整晚都在胡乱发散的旖念,顾奈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进夜色里。出了社区就是环镇路,沿线路灯偶有一两盏是坏的,好在走起来并不叫人害怕。来往的车在清凉夜色中呼啸,并不因为路边行走的少女而稍有停留。要趁天色更晚前回去,顾奈只好打电话给出租车公司。接线员听完她目前的所在地,沉默了片刻,抱歉地告诉她,只能尝试帮她联系距离最近的司机,且并不一定能成功。“那就麻烦你了。”挂了电话,顾奈继续往前走。傍晚时虽然风沙迷眼,但不难发现这座小镇并非穷乡僻壤,反而建设得颇具规模。像是每个汽车站周边都会配备超市,饭店和宾馆一样,这座小镇也不例外。若是出租车不来,她至少还有住宿的地方。但最好还是不要啦,她稍稍有些洁癖。或许是脱离了男生那令人窒息的笼罩,来时那个长到令她体力不支的上坡,这会儿走起来却十分惬意。夜风习习,她权当饭后散步了。长坡下到一半,视线中出现一块硕大的霓虹招牌,宾馆的字样在夜色里闪烁,她停下来想了想,一鼓作气飞奔而去。忍不住关心又下雨了。急雨犹如水柱一般冲刷着街道。纪修被窗外的雨声吵醒,在床上坐了半晌,终于清醒。此时距离顾奈离开他家已有半小时。奶奶正在客厅关窗户,见孙子拎着一袋东西下楼,蹙眉问道:“这么晚你去哪儿?”“给陈叔送药。”奶奶挑眉,反问:“这么大的雨?明天送不行吗?”纪修换好鞋,在墙上挑了一阵,最后选了一把长柄黑雨伞,打开家门,一言不发地走进雨里。奶奶追他到门边,被外面的雨势吓了一跳,只好刹住脚朝外喊道:“人带回来你自己安排,我可不管!”男生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消失在雨幕中。陈家早就收到通知纪修这周会回来,但没想到他会踏雨而来。他来得突然,陈家也没准备,临时收拾了几样土产,非让他带回去。乡间的邻里关系一向如此,纪修从不肯收药钱,对方就拿自己有的东西来抵偿。实在推辞不过,纪修只好将东西收下,顺便搬出奶奶,说老人家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热情的陈家这才放他离开。但他并没马上就回家。丰沛的雨水已将长长的下坡变成一条河流,宾馆的霓虹招牌在浓稠的雨雾中模糊成一片古怪的红绿色。纪修撑着硕大的黑伞在宾馆外站了一小会儿,并未进去。风一吹,在屋檐下躲雨的顾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手指被刚泡好的热奶茶烫成粉红色,摩挲间有些粘手,她将指尖伸到屋檐下,接住落下的冰冷雨线。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她指缝逃离,落在地上,溅湿她的鞋尖。有那么一瞬,她真的觉得自己今天过得好惨。出租车公司迟迟没有联系她也就算了,还被卷土重来的暴雨彻底拦住去路。好在附近有家小超市还开着,可供她暂时避雨,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超市很小。犹如奥利凡德的魔杖店,恨不得在每个角落都摆上商品,人转个身都困难,她哪好意思妨碍人家做生意,只好在外面待着等雨停。奶茶喝到一半,手机推送了一条全市暴雨预警,紧接着顾奈明显感到雨势更大了。细密的水珠一层一层覆上她的小腿,她往里躲了躲,将地上的纸箱挡得严严实实。纸箱外壳上印着某某品牌鸡蛋的字样,里头没有鸡蛋,倒是窝着三只刚出生几天的小猫。小家伙们冻得直哆嗦,但超市老板说猫不是他家的,他不管。顾奈没办法,只好用报纸盖住纸箱,防止飞雨打湿它们。“你们的妈妈呢,它怎么没在身边保护你们?”奶猫尚不能睁眼,发出一阵微弱的叫声,算是回应。顾奈微笑。不管猫妈妈出于什么原因没能守护在它们身边,她的想法总是乐观的:“幸好,你们还有彼此。”夜深了,雨依旧不停地下。除了超市老板的手机响了几次,根本没有顾客上门。雨幕中,撑伞的纪修看见了那个站在孤灯下的少女。她神情朦胧,安静中有种说不清的寂寞。待人走近,顾奈终于看清男生的面目,来不及惊吓,怀里就被塞了两袋重物。纪修收了伞,抖净雨水,双手抄兜走进超市。超市老板刚锁上收款机,见进来一个又高又瘦的身影,不由眼前一亮:“纪修?”男生回以招呼,顺便扫了眼货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