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瘾的药香到底对姬清的身体造成了影响,按理来说那点分量并不足以叫人难以摆脱,但帝王被蛊毒摧毁的身体本就是垮了的。
姬清的药瘾发作的毫无规律,时常精神不济,痛苦的时候便让笙歌抱着他,默默隐忍。
谁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程度的痛苦。
在这个人的身上,一切的痛苦都是无声无息的,暗涌一般,不注意察觉就好像不存在。
笙歌吻着他的额角:“是什么感觉?告诉我,我想跟你一起疼。”
姬清默然的笑了:“忘了,你亲我的时候,不注意就不疼了。下次疼得时候再告诉你。”
神隐许久的大周帝王的旨意迅速传遍天下。
在共同的敌人面前,大周与南越的联盟势在必行,即便这盟约并不平等。
被世家掐断粮草供给,排斥警惕在外的勤王之师,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奉旨入京,驻扎在朝歌城外。
姬清回到了他的碧霄楼,这里没什么变化,如果有也只是换了一批人。
越徵被他的二哥越從带走,回去南国。
姬清拒绝了见他,既无必要,也是因为这一天他要见大将军靖荣。
靖荣依据盟约去抵抗胡虏,很可能被南越或者投降的世家算计到一线,生生耗死。
靖荣跪下行了跪拜大礼,眼中是锐器的冷酷,再无以往故作的简单直率:“陛下,我们不管这大周了,我们带兵回北漠,随便他们打个你死我活,随便谁来做这个皇帝。”
姬清平静的看着他,不慌不忙,并没有末代帝王日薄西山的颓然:“不用,出了这个宫门,就带着人降了越從吧。这个人眼界放在大局,心思没那么窄。你降了,他就不会再叫你们送死。这天下争来打去也是世家和皇族的事,你们就尽量保全自己吧。”
靖荣抬头望着他,咬紧牙关,英俊自负的眉宇,毫不遮掩的望着人的时候,就像北漠草原上的头狼。年轻锐利,毫不掩饰的野心。过于坦荡,便也显得轻率随意。
他的膝盖慢慢曲起,就像是随时要暴起攻击的猛兽,眼神却澄明:“不知道在陛下眼里,靖荣算什么?全天下都背叛你,只有我一直站在你这里。可你还是不肯信我。跟我回北漠!在那里,我保证你还是王。”
姬清的眼神毫无变化,确实,靖荣没有背叛他,最多只是情义难两全,稍微纵容了背叛他的人,并无大错。
他淡淡的说:“怎么,你想试试挟天子以令诸侯?至少先别死在自己人手里。”
“死没什么,有一件事,死了都不甘心。大不了把命给你。”
靖荣径直走过来,单膝跪地,避过帝王的眼神,在一切情绪未起之前,用力的抱了一下这个人。
狡诈的胡狼,在莎草里打滚狩猎,低头饮水,偶然望见了雾霭蒙蒙的湖心之上一片蒹葭。
高高端坐、遥不可及,跟所有人都不一样,是他想象之外的存在。是昂贵的绫罗丝绸,是一点一点雕琢打磨的玉人,是供奉神殿里叫人参拜,他所能想到的一切美好的尽头。
是,就算杀死、驱逐所有其他的头狼,也无法拥有企及的遥远。
姬清垂眸看了眼他发怔的目光,望着远处走来的笙歌,轻轻的说:“努力活着吧。”
……
离开朝歌的越徵并没有回过一次头,越從却知道他脚下的迟疑和心底的抗拒。
这个弟弟自小老成,很能沉得住气,一般人很难猜出他心底在想什么。
马车里。
越從闭着眼,从容平静的说:“不是什么东西都需要算计抢夺才能得到的,小征。就像你要这个皇位我便给你,对兄弟们下手别太狠。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不该太信自己人,也别太防着自己人。这个位置不好坐,大哥不要,二哥也没那么想要,你拿了记得——天下为重。”
越徵抬眸望着闭眼养神的二哥,心底在意的却是他话里拿皇位类比暗示的其他意思。
他的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你们没教过我这个,只教过我,只有亲手一一拿来的东西,才是自己能拿稳掌握的,这道理颠仆不灭。”
越從睁开眼,望着他:“但愿你不后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