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与明跟江在水交好不是一天两天,早习惯了这场面,若是有事便在跃玄观闲逛或在客房略等片刻,无事便告声退,自己回漓云研究丹药去。
她看了看天色,决定下次再问问这位闯祸精又做了什么。
游与明回了漓云城,江夫人看了看瞪着双大眼睛装乖的闺女,叹了口气,道:“你跟我来。”
……
江夫人路云水,原是四大宗门之一白鹿门的小姐,纨绔无赖之名在当年叫一个举世皆知,江观主偶尔会暗自庆幸,江在水如今的捣蛋劲不及夫人当初一半。
从小到大,江在水的馊主意坏点子,几乎没逃出过她娘的法眼,用江夫人的话说:“你那些小手段,都是我玩剩下的。”
跃玄观掌门人江渊清,江在水的爹,当年是人人求嫁的万人迷;娶了白鹿门的暴躁小姑娘路云水,那是碎了一地少女的芳心。
如今一把年纪还这样怕媳妇,很难不说一句“父母爱情可歌可泣”。
跃玄观一向秉承一夫一妻、少生优生的优良传统,而江渊清的亲弟弟、跃玄观的“照长老”对云游一事情有独钟,女人只会影响他跑路的速度。
因此这一辈一共只有江渊清的两个孩子:大儿子江誉字不满,小女儿江泱字在水,大儿子随爹,小女儿随娘。
江不满神童之名名誉天下,江在水闯祸事迹人尽皆知,每天江在水的院子里都能上演一场老鹰抓小鸡——
温文尔雅的江观主暴跳如雷,江不满双臂张开护着妹妹,江在水在哥哥后边缩头缩脑,顺便还要顶嘴,旁边还有个路云水,边笑眯眯地嗑瓜子边向下人使眼色——“赶紧找点事儿把观主拉走,别让他打我闺女!”
因此在这个鸡飞狗跳的家庭关系中,爹吹胡子瞪眼不可怕,娘不嗑着瓜子看戏了,那事儿就大发了。
……
江在水老老实实地跟在娘身后当小尾巴,穿过回廊,绕过小塘,行过青石板铺就的园中小路,有些走神。
她的思绪无边际地飘着,从娘亲不知多少年没见过的忧愁脸色,到龙门岛下昏暗的洞穴。
……龙子。
他逃去哪里了呢?到底和人类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被封印?被谁封印?她的玉佩为什么会是阵眼?
龙宫,真的存在于世吗?
“唔!”江在水神游天外,没注意自家娘亲已经停了脚步,无奈地看着她一步步挪,并在最后赏了她一个脑瓜崩。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江夫人转了身,踏入主屋,吩咐丫鬟倒上茶。
江在水大步走跟进去,一屁股坐下,装傻并转移话题:“没想啥啊。娘,这是什么茶?真好闻。”
江夫人根本不接她的话,只是示意丫鬟给她倒上,自己拿起白烟袅袅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眼神透过烟雾,模糊不清。
“你六岁生日,娘给过你一块玉佩。”江夫人语气怀念的开口道,“当时你问娘,龙是什么。你还记得娘是怎么回答的吗?”
江在水顿了顿,手不自觉地握住腰间坠着的玉佩,犹豫着接话:“我记得,娘说等我长大就知道了。”
江夫人摩挲着茶杯,没有看她,垂着眼眸问:“那囡囡觉得自己长大了吗?”
江在水敛起神情,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可以和爹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是融合期小天才,能孤身闯江湖;可以握着缠妖索,学着哥哥的模样对横公鱼连恐带吓;可以一腔热血妄自尊大,瞒着爹娘跟闯过岛的精怪去看传说中的“龙子”。
……她长大了吗?
十七岁的江在水扪心自问,她配不配称一声“大人”呢?
江夫人叹了口气。
孩子回家,什么也不说,出了观却又没有去岸上,能去哪里,已经不言而喻。
他们夫妻知道这孩子自小特殊,也早早就注意到了横公鱼的存在,但天有天意,该发生的事拦下了,后面的劫数也许会反而愈演愈烈。
如今三两句话问下来,她心里已然明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