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列战英大惊失色,便是已经习惯于喜怒不形于色的靖王,亦是划过一份狐疑。
“梅岭苦寒,又三面皆是峭壁,我军一旦进入,便是退无可退,只能于大渝军正面较量,可那样,我们人数上的劣势,很快就会暴露出来”列战英等不得靖王发话,焦急地问。
“列将军,岂不闻出其不意,方才有机可寻?”
“可是”
竹惜打断了战英的问话,“我且问在座诸位,若是我们按兵不动,你们可有把握,朝廷的援兵和物资会按时前来?”
诸人沉默。发回京的快报,已是如石沉大海,萧景琰也早已不指望自己那位父皇会派来什么援助。
“梅岭苦寒不假,可眼下大军驻扎的地点,又比梅岭雪坳中暖和几分?”
“我再问大家,军中物资,可够大军支撑两个月?若是够,那便还可按兵不动,去向霓凰郡主求援。相信郡主定不会弃殿下和这些将士的生死与不顾。只是南境遥远,单骑来去,尚不能保证一个月便回,更何况还要押运辎重和兵甲。”
竹惜一连串的发问,犀利而精准,令靖王和帐中诸将都无力反驳。
“那么,攻与不攻,守在原地还是发兵梅岭,说穿了,只不过是苟活八日,还是十日的区别。主动进攻,还可抢占一丝先机;若固守在这里,大渝的铁蹄,怕是也不会停下进攻的脚步吧”
竹惜说完话,便退到了一边,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萧景琰看了看竹惜,又看了看景睿,最终,将目光定在了蔺晨的身上。
“哎哎哎,靖王殿下,你可别看着我,我就是一大夫,行军打仗的事,我是一点都不懂。不过呢,我凭着良心说一句,竹惜呢,是奔着您,一方面是正义感爆棚,为了救黎民于水火,另一方面嘛,其实也是为了建功立业,名扬江湖,估计她也不会把您和您的军队望死路上带,这对她。毕竟也没什么好处不是。”
蔺晨的一番话虽然戏谑,但细想来,也着实在理。江左盟在江湖上名声一向响亮,通敌叛国的事估计他们是不会做的。而且,竹公子在江湖上确实颇具盛名;思来想去
,与其原地等死,还不如博上一搏。
“好,那就烦请竹公子,替本王排兵布阵了。”
不过两日,五万大军全部开拔进了梅岭深处的雪坳之中。再行二十里,便是当年赤焰军魂断之地,万丈悬崖,当年断了林帅的所有,现下,萧景琰也站在这里,面对着与小殊当年同样的情形了。
“殿下,朔风寒厉,您不要伤了身子。竹公子请您进军帐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萧景琰原本站在一块突出的巨石上,登上巨石,便可隐约望见前方的断崖,或许,就可以看见小殊了吧而列战英的一句呼喊,令他猛地回过神来,现在可不是悲伤秋月的时候,自己的五万兄弟,可不能像赤焰军一样,不明不白地就葬身异乡,成为孤魂。
“冷风侵骨,还请殿下多多保重自身才好。”
军帐中亦是清冷,行军之人,向来体质比常人要强一些。甫一进门,萧景琰便听见坐在沙盘后的竹惜说了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不过好在,景琰并不是那种多思之人,跟景睿打了个招呼后,便走到沙盘前。
“公子想到了什么妙计吗?”
竹惜拿起一根常常的竹竿,在沙盘处圈圈画画,“殿下,这里,是我们与大渝正面相对的地方。而这里,也就是正西北处的一个小山坳中,便是大渝军停放粮草物资的临时仓库。”
“你的意思是,趁其不备,烧了他们的粮草?”
竹惜笑着摇了摇头,“这里是大渝边境,烧了粮草他们很快就可以补给上来。我的想法是,我要把他们的粮草,据为己用。”
“怎么可能?”萧景琰皱了皱眉,“这粮仓在大渝正规军的后身,若非有密道小径”
“恰好,我正知道有一条密道,可以绕过大渝军,悄无声息地将粮草运回。”
萧景琰抿紧了锋利的唇角,兵行险招,胜算确实比老老实实的打法多了几分。
“此行太过冒险,恕本王不能同意公子的想法。”
萧景琰终究是拒绝了,没有把握就让兄弟掉头的事,他是轻易不会做的。
竹惜扔掉了手中的竹竿,转过头,对着靖王笑笑。不知为何,靖王竟觉得,那笑容里,有着似曾相识的高傲。
“若是都想殿下这般,前怕
狼后怕虎,便也没有霍去病十八岁便封冠军侯的佳话了。”
竹惜环顾了一下四周,眼神略带犀利,一一扫过帐中靖王的得力部将。
“霍去病十八岁便带八百精兵深入匈奴腹地,斩杀匈奴首领;本朝赤焰少帅林殊,十七岁便独自领兵上战场”
赤焰覆灭后,朝上军中,再没有人敢这样不避讳地提出林殊的名号,更何况是当着靖王面前。便是尚是年少的萧景睿,也意识到竹惜这话说的有些太过口无遮拦,悄悄上前一步,拉了拉她的衣袖。不想竹惜根本不领情,一步跨到靖王面前,毫无畏惧地迎着靖王阴沉的双眸。
“我竹惜自问不比霍去病和林少帅实力差。若是殿下不敢相信我,我便以项上人头担保,此一役,有任何闪失,我竹惜,听凭殿下军法处置,江左盟中人也不会插手半分。”
明明知道,竹惜的打法充满了不可预知的风险,可直觉上,萧景琰就是愿意相信她。也许是她毫不犹豫的笃定,也许是因为她确实在江湖上颇具盛名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她的神态,自信而带着些许收敛不住的狂傲,与小殊,实在是太过相似。
“好,我相信你。”
犹豫了再三,靖王终是答应了。竹惜默默松了一口气,开始还真担心他牛心左兴的倔脾气犯起来,硬是不肯松口。
“好,殿下派给我一千精兵,其余人,留守原地,听候调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