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有说有笑的吃了饭,在街上逛到傍晚才回府。
黛玉给贾母请过安,回到自己房中,就见宝玉正坐在堂中,手边的茶盏推来推去,百无聊赖的样子。
见她回来,眼睛都亮了:“可回来了,我今儿来了好几趟了······怎的去这么久?”
一如从前热切,黛玉有时候都怀疑:他的热情好似用之不竭,取之不尽似的,即便被冷落了,下去一些,第二日便又重新回满。
“你有事吗?”她解下披风递给圆月,走到妆台前坐下。
宝玉眼睛眨了一下,似有些委屈,随即又挂上笑容,跟过来:“无事就不能来了?从前家中只咱们两个,我哪日不来个回,哪回又是有事的?”
“从前是从前,”黛玉取下耳珰搁在台上,招呼了满月过来拆头发:“今时府里不只有姐姐,还来了妹妹,你自去玩便是,何必非要来烦我。”
“我为何非要来烦你,你竟半点不懂吗?”这话说得冷淡,很是伤人,宝玉脸上的笑再挂不住,他来了几回,从中午等到这会子,黛玉仍是不肯回转,一时也有些赌气,“这些日子你生气,总也不肯出屋子,我生怕你憋坏了,想着法子替你解闷开怀,你只爱搭不理的,这会子还说我烦你,我倒不知,自己竟是这样讨人嫌!”
黛玉话出口也知言重了,只还来不及说什么,宝玉竟急了,夹枪带棒的说了这些话。
她便又想起他为着史湘云不肯实话实说,委屈自己的猫儿了,心也冷下来,撑着不肯回头,也不说话。
宝玉激动的说完,等了片刻,见她无动于衷,连头都不回,越发气得心口发疼,扭脸便走。
黛玉直直坐着,只等屋里完全安静下来,圆月才轻声劝道:“宝玉也是好心,姑娘何必总拿话儿刺他······”
“年岁渐长,总要避嫌的,”黛玉缓缓放开手里紧攥着的发簪,半晌道,“如此,也好······”
自此,宝玉像是灰了心,总拘着不来找她,便是在贾母房中碰着了,也逼着自己转开脸。
黛玉却一切如常,待他如三春、宝钗等无异,对他赌气般的冷淡恍若未觉,再不像从前一般,也要跟着赌气。
贾母见了,也只得暗暗叹口气,随他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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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历时几许,园内工程俱已告竣。
贾政便择日题本,本上之日,奉朱批准奏:次年正月十五上元之日,恩准贾妃省亲。
贾府领了此恩旨,益发昼夜不闲,年也不曾好生过得。
展眼元宵在迩,自正月初八日,就有太监出来先看方向:何处更衣,何处燕坐,何处受礼,何处开宴,何处退息。
又有巡察地方总理关防太监等,带了许多小太监出来,各处关防,挡围幙;指示贾宅人员何处退,何处跪,何处进膳,何处启事,种种仪注不一。
外面又有工部官员并五城兵备道打扫街道,撵逐闲人。
贾赦等督率匠人扎花灯、烟火之类,至十四日,俱已停妥。
这一夜,上下通不曾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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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圣上允了各位娘娘回家,是以,宫中的十五夜宴便不曾大办,只帝后和太上皇、太后并几位太妃在一处,举办了一个小型宫宴。
太后一早下了懿旨,要接黛玉进宫。
黛玉乘着宫中驾撵出来,透过飘晃的帘子缝隙,瞧见宁荣街两侧已全部用帐子围挡起来,各色灯笼悬挂,还有小太监指挥着小厮洒扫街尘,铺设大红地毯。
端的是排场盛大,礼数万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