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激动处,老三咳得弓起了背,呕出一口又一口的血,血咳停了,气还消不下,竟伸长了脚要去踹人。
他要踹的是被捆仙绳五花大绑起来的小队人马,仔细数数也有十来人,个个面貌姣好战甲完备,毫无被浊气侵蚀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战场厮杀的人。
那些人是大阁精挑细选,混入大阁中的心腹,表面上听从池子时派遣,实则时时将情况回报上去。
苍生苦战,魔族百姓又何尝不是,哪里有不降之人,总有逃不走的老弱妇孺和怯弱的百姓,他们降,却被这些大阁的心腹暗中绞杀。
“为什么?”池子时长戟无烬渊
幻境颠倒翻覆,眼前的人物骤然消失不见,一切陷入黑暗。
不知是过了多久,有星星点点的雪花从上空落下,微弱的光亮在地平线上升起,照出仙山的轮廓。
光亮打在姜晚脸上,刺眼得令她有些恍惚。
她的神还在昏天黑地的苏达丘陵里,陷在那片昏暗无光,没有生机,如沼气般吃人挫骨的魔气里,一颗心跟着战事上下浮动。
她为那些被残忍屠杀的魔族妇孺愤恨,为被蒙蔽消息而牺牲的将士痛惜,为受欺骗的主帅心疼,为在背后操纵战事,视性命如草芥的仙人不齿。
池子时待将士如亲生弟兄,行军时与他们同住同吃,担一样的苦,享同等分的福,到头来竟遭自己的部下为一点蝇头小利背叛。
这种人,若是落到姜晚手里头,按律有百八十种刑法叫他们生死不能,到池子时那儿却只有一句军法处置。
杀敌果断的将帅待背叛他的将士心竟软了,叫姜晚有些看不懂他。
又或者说,她其实一直没看懂过这只狐狸,他奇怪又矛盾,行事想法都让人捉摸不透。
姜晚之前的注意力不怎么落在他身上,现在冷静下来想,他的所有行为都不太统一协调,更像是拙劣的模仿拼接,并不是出于他的本性。
他会学妖族受伤示弱让人放下警惕心,也会学魔族恶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还学过的莫尧的动作神态,甚至语气习惯。
……
抛去这些,他是只什么样的狐狸,姜晚想不出来。
他们相处了很久,也曾同进同出,同吃同住,却好像并没有真正认识到他过。
她想的出神,被几个叽喳的老头打断了回溯的思路。
这时她才发现,她被执念的主人扮成了小仙娥,捧着托盘候在几个仙人的后面,执念主人的强大操作力让她无法挣脱束缚,挪动不了一步,也无法发出声音。
只有脖子可以小幅度的抬高,透过几个老头的缝隙,她看见了半个身子没在水里的池子时。
池子时卸去了战甲,只剩单薄的里衣,跪在泉池里,双手用力地揉搓着。
战甲上沾染的血渍被仙泉水浸润冲刷,不知是战甲上残留的血,还是池子时伤口崩裂而流的血,清澈的仙泉水竟被染成了一汪血池。
仙人不敢上前,人人低着脑袋。
“池野。”温润的女声在天寒地冻里响起。
仙人们都回头去看,矮身行礼,有序退下,姜晚依旧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