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训斥起她弟弟来毫不嘴软。可就是这么几句,瞬间给柱儿惹着了。平日里姐弟二人一言不合就开始骂架,这次也不例外,柱儿觉得被他姐姐说的难堪,举起小拳头就朝他姐姐打过来。
不料却被宋修濂拦下,宋修濂握住他细小的胳膊,喝斥道:“你小子这是干什么,要打你姐姐吗?反了你了!你姐说错了吗?你偷人东西非但不承认,还妄加狡辩,让你背书你也背不出来,你不是丢人是什么!”
柱儿被他小舅一顿猛斥,再也不敢吱声。别看小舅平日里疼他待他好,其实他内心是怕他小舅的。他亲眼看见过小舅打他爹,打的他爹哇哇叫,那时他就想,小舅敢这么打他爹,也定然敢打他,所以他不敢在小舅面前造次。
“小舅,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柱儿唯唯诺诺,向宋修濂保证。
宋修濂松开他,问:“不敢什么了?不敢偷东西,还是不敢撒谎,还是不敢打你姐姐?你把话说清楚。”
柱儿回道:“都不敢了。”
宋修濂就说:“好,明日你便随我到李夫子那里,给夫子他老人家好好道个歉,继续在那里读书。你一定要记下你今日说的话,以后再不偷东西再不撒谎,如若再犯,小舅打废你双手。”
柱儿不由哆嗦了一下。
“好了,你去吧!”
宋修濂起身,见柱儿一动不动,又说:“你还有什么话与小舅说吗?”
柱儿支吾道:“小舅,我不想上学了,我想在家里。”
宋修濂一口回绝道:“不许动不上学的念头,必须得上。”
眼看着柱儿又要哭出来,他又给他唬了回去,“不许哭!你要记住你是个男孩子,不可以轻易掉眼泪。”
晚间,待柱儿睡下后,他又从大姐那里问清事情的细由。想起柱儿说的话,心里不禁一阵寒,那些小孩子骂柱儿的爹是个坏人,死有余辜。小孩子万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定是家里人教的。
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翌日一早,他领着柱儿去了李夫子家。李夫子说什么也不肯再收柱儿做学生,凡事有再三再四,绝无再七再八,他毫不留情地将他甥舅二人请出了门。
李夫子的私塾待不成了,离他们村最近的学堂是镇上的桃李学堂。宋修濂思来想去,只能把柱儿送去那里读书。
他这般打算,宋若萍却犯起了愁。她一个女人家,平日只会种地做农活,卖粮食换的钱都用在了儿子读书上,自己和小孩的吃穿用度全靠着娘家人。
先前李夫子那里的学费低,她还勉强能接受。现下柱儿突然要到镇上去读书,那么高的学费,叫她如何付得起,总不能也靠着娘家人。
她心中所想,宋修濂岂能看不出来。他对宋若萍说:“姐,柱儿的学费你不操心,我这边出。”他自有办法。
当天他便带着柱儿来到镇上的桃李书院。书院新换的夫子姓王,王夫子接应了他们。王夫子得知他就是连中小三元的宋修濂时,顿时喜上眉梢,欣然接受了来此求学读书的柱儿。
宋修濂将拜师束脩以及学费一并交于王夫子,而后柱儿行了拜师礼,拜了孔夫子像,才算是正式入了学堂。
柱儿的课时在每日上午。每天早晨天刚蒙蒙亮,宋修濂便把他从睡梦中叫醒,而后吃了早饭,带上他往学堂去。
学堂离下井村八九里路,小孩子走一会儿就走不动了,宋修濂便把他背上肩背,一路背他到学堂。
上午课差不多午时结束。这期间宋修濂一直在书院的竹林里候着,他自己也拿了书在读,等到柱儿下学,再接上他一道回家。
一日,他与柱儿结伴回来,见谢广筠在他家中。谢广筠此番来,要他一道回书院。宋修濂一想,他们回来十几日了,也该回去了。书院的课业以及何家俩小孩的教习都不能耽搁太久。
回城日定在了明天,七月十八日。
晚上,宋修濂与家里交待了一些事。他与大姐说,学堂离家里远,来回跑多有不便,要柱儿寄宿在学里。
宋若萍却没有应,她不怕辛苦,她会每日按时接送柱儿。再者,柱儿年龄小,住学里她多少放心不下。
宋修濂说话的时候,宝儿一直依在他身边。宝儿乖顺懂事,仰起小脸对他说:“小舅放心去就是,我现下也长大了,能帮着家里做好些活。家里有什么事,我会第一时间跑到镇上告知小姨夫,让他写信给你。”
宋修濂摸了摸她的头,既心酸又心疼,农人家的孩子当家早,宝儿现下不过才八岁,却已担起了家里的重担。
十五的月亮,十七也圆。一家人坐在漫天的星空下,看着天上挂着的明月,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
宋修濂心里想,此一去,斗转星移,再回来,天下皆冬。
作者有话要说: 1用人物,须明求。倘不问,即为偷。2凡出言,信为先。诈与妄,奚可焉。出自《弟子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