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娘会不会趁机让他接受那么一个弟弟啊?让他跟弟弟握手言和……
——凭什么?!
侯爷胡思乱想,坐在二楼没有动,像是气坏了,其实只是害怕了。
这边有点后悔来长安的顾珠想念扬州的尉迟沅了,倘若尉迟沅在,他什么都能跟尉迟沅说,白妄就算了,白妄如今不像小时候那样对他好了,总是动不动就不让他跟别人讲话,要不然就怀疑他在外头有人,索性大吵一架分了手,那边寄来的几十封信,他一封都没看。
另一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谢崇风在相府的后院自己房间里沉思,听闻花园的亭子里长公主还在跟祖母赏梅,修长的手便在探子送来的信上点了点,声音冷漠如冰,嗤笑了一声,说:“这世上人自然都是更爱自己的,不然早就把那宁嘉许送走了,留着作甚?”
一旁的侍从低着脑袋,听见这种肆无忌惮评价长公主的话,也权当没有听见。
“差人想办法让那长公主早点儿回去,让那小家伙认清现实挺好,不然他在这长安岂不是谁都能摆布两下?”谢崇风此时已经选择性忘记顾珠那小家伙才六七岁就能力挽狂澜改变顾家命运的事情,只记得方才雨中的少年落寞的画面。
侍从听罢,拱手弯腰便去办事。
等侍从离开,已经被困在长安许久不曾能带兵的谢崇风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又继续下起的绵绵细雨,恍惚之间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春日。春日里只有他与一个小朋友,悠悠闲闲的躺在庄子里无所事事。
那是段真正没有任何诡谲阴谋与危险的日子,有的只有一个小朋友上蹿下跳又哭又笑,既聪慧又调皮。
每回下雨,无人之时,谢崇风总是要念起那年扬州的雨,然后呆坐许久,一如今日。
他想,在扬州时,那小家伙处处护着他,那么在这长安,他也应当处处护着那小家伙才是。
他谢崇风从不欠谁东西,所以倒不是对那小家伙特殊,只是报恩罢了。
当然了,最好那小家伙早就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不然就他们这偶遇的频率,迟早要被顾珠那小东西给认出来,对了,那小东西手里是不是还有他穿女装涂胭脂的画像来着?
——哪怕是戴着半张面具的画像,也得搞到手毁掉!
……
公主府宁公子的小厮在相爷府门口等了大半天都没能进去见到长公主一面,最后正想要灰溜溜回去跟公子禀报一声,却没想到长公主从里面出来了!
“参见长公主,长公主……”门口跪了一群人,小厮也连忙跪下行礼,却急急忙忙张嘴就要帮自家主子告状。
谁知道话都没能说出口来,长公主却是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径直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公主府的马车在大门停下,身着素雅衣袍的长公主一面往府里进去,一面冷淡着眸子,扯开脖子上系着的披风,任由披风掉下去,头也不回地走向后院。
披风被机灵的小丫头接住,抱着披风便紧紧跟着长公主往里走。
一路上仆从如云,莫不福身行礼,长公主目不斜视,直到推门进到内屋里,才对着还在床上嚎啕大哭抱着的父子两人冷声道:“说吧,嘉许,你今日都做了什么?”
模样很是有些阴柔秀气的三十来岁男子穿着绫罗绸缎,敷粉擦香,听见长公主的话,眼睛珠子转了转,回头就是对着长公主一顿似怒似哭的话:“长公主这话问得稀奇,我们父子两个都搬到这好后面来了,怎么一来还是这样的语气冲冲,怎么不关心关心嘉许的伤势?你看看他,方才医生进来,说是咱们嘉许日后空有子嗣艰难的症状,这比杀了我都狠!这哪里是你口中那堂堂善良温柔的小侯爷做的出来的?!长公主你……恐怕是被蒙蔽了……”
“宁谚,注意你的语气,我很不喜欢你总是说珠珠不好。”长公主肃穆着,语气更冷了几分。
被叫做宁谚的男人立即含泪,说:“光那驸马的孩子是你的孩子,咱们的嘉许就不是了?哪怕是个寻常人家的庶子,也没有遭到嫡子这样打压的,你看看,就算是咱们嘉许不对,不小心冲撞了小侯爷,可小侯爷就能这样对着你长公主的孩子又打又骂了?”
“不是我说侯爷不好,我是什么身份,小侯爷是什么身份?我怎么敢说呢?”宁谚一边说,一边眼泪就下来了,还顺带着咳嗽了两声,“说到底长公主当年对宁某的海誓山盟也早就忘到天边儿去了,如今宁某年老色衰,自然是比不上旁人……”
长公主走过去,捏着宁嘉许的下巴看了看,又叫来大夫仔细询问了一翻,大夫说话的时候多看了宁谚几眼的动作都被其收入眼底。
“好了,既然大夫说能够治好,那就治病去,一会儿我让下面的人准备两辆马车,你们去城郊的寺庙住上一段时间,等什么时候时机成熟些,我再接你们回来。”
原以为长公主匆匆回来,会好生为自己还有宁嘉许弄回来一个名分,就算弄不回来名分,也应该让长公主对他们父子两个好点儿的宁谚愣住,他虽然很清楚长公主一向薄情寡义,喜新厌旧,但对他跟长公主时间最长,没有了爱情,也应当有几分情谊存在,结果就这样把他们打发了?
长公主应该只是介于那驸马如今的实力才会对那没什么感情的小侯爷如此厚待才对,长公主跟驸马根本就没有什么感情,要是借着这件事能让长公主跟驸马和离多好。
只要他成为驸马,他肯定也能做到顾劲臣这样,让地方大员为自己所用!
宁谚想要驸马的位置想要到哪怕弄死自己的儿子都觉得值得,结果那小侯爷也是个不中用的,打宁嘉许一顿,竟是只踹出了几个淤青。
“公主怎么能这样随随便便让我们走?!要走也应该是顾劲臣他们父子两个走才对啊!”宁谚这些年在公主府俨然是个驸马的架子了,早年眼瞅着公主都要跟驸马和离了,结果又没能离掉,现在让他走,谁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一时气急蒙心,口不择言,“那顾珠就是顾劲臣用来绑住公主您的工具啊!公主,您可一定不能被那顾劲臣蒙蔽,他现在虽然发达了,但那还不是因为他是驸马?您若是让我早早的成了驸马,还能有那顾劲臣什么事情?您要什么我不给您弄回来?”
顾劲臣风光了那么多年,怎么也该轮到他宁谚风光了!
“就是!娘,我才应该是侯爷的!那顾珠算什么东西?!”躺在床上早早就缓过劲儿来的宁嘉许连忙跟着父亲一块儿愤怒道。
谁知道话音刚落,就看见长公主一巴掌扇在父亲的脸上,随后眸色凌厉的看着父亲,一字一句道:“我有没有说过,你教孩子,要教他尊敬兄长?”
说完,长公主似乎累了,摆了摆手,很无所谓的不再好言好语的劝说这对父子,对身边得力的女官云婷说:“送走,没有我的命令,一辈子就待在那寺庙里,不得出寺庙半步。”
“公主?”宁谚傻眼了。
宁嘉许更是不敢置信,从前任由自己出去做什么都不会被斥责的娘,怎么就当真会为了一个十几年都没有养在身边的孩子对他这样?
只是不论宁氏父子如何哭闹,长公主都没有回头心软一分,反倒是觉得吵闹,让人堵了嘴巴,这才安静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