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中。
花满楼低头向父母行礼,恭声道:“孩儿见过父亲母亲,您二老近来身体可好?”
花老太爷捋须微笑,悠然道:“身体当然好,只不过你娘想你得紧,日日念叨,已将我的耳朵磨出了茧子,这次你回来,可要多陪陪她才是。”他虎目一转,又落在陆小凤身上,目光中立刻浮现出笑意,道:“老七,你带回来的这位好朋友,不赶紧给我们介绍介绍?”
陆小凤连忙躬身道:“晚辈陆小凤,见过花伯父、花伯母。”
花老太爷用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视着面前的年轻人,大声道:“你就是江湖上人称‘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陆小凤?”
陆小凤笑了笑,道:“也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花老太爷红润的脸膛似已发出了光,大笑道:“我这厅堂里也来过不少江湖大豪、一方雄杰,却没想到,还有机会等到名满天下的陆小凤!得以一睹名侠风采,也算了却老朽的一桩心愿。”
若是别人说这话,还多少有阿谀奉承之嫌,但从花老太爷口中说出来,却全然是一派坦诚,令人高兴。
陆小凤也笑道:“晚辈今日见到花伯父这样的精神和风度,才明白我们这些江湖中的后生晚进,离‘世家风范’四个字可都还差得远。”
他的语气也非常诚恳,他已明白,花满楼性格中那种乐观豁达的天性是从谁身上继承的了。
花老太爷大笑,道:“有你这样的年轻人做朋友,难怪我这老七总也不爱着家!”
花老难得遇上忘年交,拉着陆小凤谈天说地,饮酒畅谈,花满楼却早已被他母亲拉到怀里,一番嘘寒问暖,体贴非常。
坐在母亲身边,花满楼脸上也仿佛现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光彩,游子归家,回到慈母的怀抱中,岂非总是令人感到宁静安详?
陆小凤余光看到花满楼的神情,也不禁觉得很愉快。
当然,还有一丝羡慕,甚至是一丝隐隐的黯然。
没有家的浪子,岂非也总是会羡慕别人家的暖黄灯火,和家人的温柔怀抱?
花满楼忽然道:“娘,孩儿这次回来,一是想您,二是想让您认识我的好朋友。”
风十三娘拉着花满楼的手,抬眼看向陆小凤,笑意温柔,道:“总听楼儿说起你,只是一直无缘得见,这次既来了就不要走了,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有什么想吃的,随时跟伯母说。”她目光中忽又多了几分狡黠,道:“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了,但我做烧鸡的手艺,可还没有落下。”
陆小凤忍不住笑起来,道:“有伯母这句话,我可要赖在这儿了,就怕到时候花满楼拿着大棒子都赶不走我。”
风十三娘眨了眨眼,道:“楼儿这么喜欢你,又怎么会赶你?你能在家里住下,他心里不知多高兴呢。”
花满楼一愣,忍不住道:“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风十三娘微笑道:“娘知道儿子想什么,还用得着听他亲口说吗?”
“正是。”陆小凤笑得更开心,他看着花满楼一挑眉毛,悠然道,“这就叫做,知子莫若娘。”
直到晚上回屋,陆小凤的嘴角都还带着笑意,一颗心仿佛泡在温水里,暖洋洋的。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放松四肢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看着雪白的帐顶,只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感到这么轻松、这么踏实过了。
花家的每个人对他都很好,花家二老更待他如家人,亲手安排打理他住下,吃穿用度也样样都已替他考虑周全。
陆小凤总算知道,为什么身边的朋友们总是隔一段时间就要回家住一阵,哪怕他们早已衣食无忧,更不愁没有地方享乐。
只因家的魔力,这世上本就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替代。
花满楼能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实在很幸运,也很幸福。
可浪子,却注定没有家的。
陆小凤脸上的笑容已变得有些说不出的黯然。
就在这时,窗棱忽然“咯、咯、咯”地响了三声。
花满楼的声音在窗外响起,轻声道:“陆小凤,你睡了吗?”
陆小凤眼睛一亮,也轻声道:“陆小凤已睡着了,我是他屋里的野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