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筠见赵素衣要栽到地上,心里一慌。他赶忙过去,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伸开双臂将赵素衣抱进了怀里,顺势将他从马背上放下来。兰花熏香如它的主人一般纤细翩然,直往冯筠心里钻。
他不松手,两条胳膊圈着赵素衣的腰,小声道:“阿宝,你别动,我想抱抱你。”
赵素衣抿着嘴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冯筠的要求。他不习惯和别人接触,冯筠这么近距离地贴着,令他浑身泛起一层小小的疙瘩,酥痒的麻。
不过赵素衣心中倒是产生了另一种冲动,驱使着他也伸出手,去抱住冯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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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国公府
赵柳决定明日出发前往洛阳,今年初夏时洛阳遭了洪灾,现在已经深秋,距离冬天并不远了。虽然他说是去洛阳休养,但实际上是要去亲眼看一看,那边百姓的房屋与越冬所需的物品准备得怎么样了。
临出发前的这一晚,赵柳离宫来见冯昭。魏国公府原为前朝郑王的府邸,其中有一间极大的仓库,郑王从四面寻到的宝物多会存放于此,在民间又有“黄金屋”之称。后来被冯昭改成了神祠,诸多财宝充为军饷,仓库则用来放置战死者的灵位。
赵柳突然登门,事先没有通知。冯昭匆忙整理好衣服,到厅中迎接:“陛下。”
赵柳微笑,随便找了个座位坐:“这又没有外人,就别叫我陛下了。”
冯昭记起那个许久未曾喊过的称呼,他从五六岁开始,就经常和邻居家的柳哥儿一起玩。春天时,他们一起爬树去摘槐花。夏天时有石榴,秋天就打枣子。就连冬天也不闲着,将结冰的河掏出一个大洞,从里头钓鱼吃。
冯昭在一盏盏的灯火里,仿佛又看到了故乡满天空的星星。他嘴唇微动,唤了声:“柳哥儿。”
“嗯,对啦。”赵柳从桌上拿起一只小茶壶,为自己斟满茶水。他做了大半辈子粗人,不懂品茶这等风雅,尝了一口只觉得苦。嘴巴里咂摸几下味道,愣夸一句,“好茶。”
冯昭也不懂茶道,都是待客时才会拿出来充门面。他同赵柳一起长大,自然清楚赵柳在做样子,也不戳破,问道:“这么晚了你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赵柳放下茶杯:“有件事要拜托你,我仔细想了一下,觉得还是亲自来跟你说比较好。我想让佛狸跟着你,一起到瀚海去。他从小到大很少吃苦,我怕他不习惯,想叫你好好捶打捶打。不必顾忌他是太子,算起来他还应该叫你声叔叔。”
“柳哥儿!”冯昭被惊了一下,他清楚赵柳对赵素衣是偏爱的。赵柳早在赵素衣出生时就起了废长立幼的心思,若非如此,后续也不会发生废太子赵璎的巫蛊案。
赵柳明白冯昭在想什么,他问他:“你记得我有一匹叫阿盹的马吗?”
冯昭叹息:“记得,那是匹很好的马,疾驰四天四夜,将你从敌军阵中救了出来。”
“我之前派人去找过阿盹的骸骨,可惜当时埋得草率,那些骨头早就沉劲地里,找不到了。马犹如此,人以何堪?无论是前朝宋的将士,还是我们的将士,戍边而死,都是汉家大好的儿郎。
“我不希望佛狸忘记,这天丨朝上国,是大家从马背上打下来的,是命拿换出来的。我害怕这些后来的温柔富贵会将人的血性和骨气消磨,成为只会享乐的孬种。
“我要让我的儿子到瀚海去,除了这一层原因,还有东突厥王庭附近有一座大京观。我要他去那里,将骸骨掩埋。他们也曾是活生生的人,不应该成为彪炳战功的物件。”
他说完,语气又偏向温和:“阿昭,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了。”
冯昭从这句话中竟觉察出孤独,这使他更无法拒绝赵柳的要求:“我会带七郎平平安安回来。”
赵柳摇头失笑,纠正他的说法:“不光是他,还有你与妙音、阿粥和燕燕。你们都要平平安安回来。”
妙音是魏国公夫人王氏的名,而燕燕则是大公主赵燕燕,她们都会跟随大军一起前往北方。
冯昭也笑:“一定,柳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