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愿为大秦士卒端碗?”曹荣这话已经是在赤裸裸的招揽了。
陈岚没有回应,勾起小指将一缕乱发挑至耳后,摸了摸鬓角整理平整后才道:“曹大人不再听听其三?”
曹荣不是蠢人,大秦朝堂也不是和气一团,勾心斗角的烂糟事比寻常宗门还要多。他在朝堂上摸打厮混了这么久的时间,城府未必深厚可察言观色的水平绝对不低。
仅陈岚这一顿一停的小动作,曹荣就感觉到了此人怕是招揽无望,于是语气顿时低沉,张唇只吐出一个字儿:“说!”
“酆都下连蛮荒,上接大秦,宣岩笪邬各在左右。如此枢纽之地,小小酆都比之大秦更只是弹丸,为何大秦千年时间都未曾动它?你可知缘由?”
“缘由?数千年前大秦疆域才稳又是眼下弹丸,不动不代表不敢动,只是懒得伸手罢了。如今大秦气运昌盛,煌相已成,要拿酆都又有谁敢拦?蛮荒虽有大妖横空,却也是一盘散沙,剩下的是宣岩三门还是笪邬二派?又或者是那位千百年未有现世过的白帝?哈哈哈!”
曹荣蓦然间大笑出声,指向陈岚道:“你不会以为
这阎罗令聚在一处就是白帝出世之相吧?就算是有,我们在座几位你猜一猜又是谁最有帝相?”
陈岚拂着五方镜,镜身灿灿不见一点尘埃:“大秦觊觎酆都岂止千年,若真是有把握,这次来的就是皇帝身边的那些位金面银面,或者是几位世子,怎么样也轮不到你一个御前司卫来拣这份功劳。”
五方镜流烟一闪,陈岚目光灼灼:“你不过一探路石子,丢这白水深潭看看能有几许波澜而已!酆都即便是弹丸之地,埋你一个曹荣却是绰绰有余!”
“放肆!!”曹荣怒目圆瞪豁然而立,一身锁甲噌呲作响,犹如沙场兵马刀剑交戈。
“你陈岚嘴上厉害,我曹荣就看看你手底有多少功夫!”曹荣一步向前,锁甲流芒往左臂汇聚,带起刺目金辉一拳而出!元婴之气,其势如虹!
陈岚双袖如翼护在前胸,双手交叠指做鸟翔,等拳到之际一声“排云!”罡气如云遮挡的是那拳上烈阳!!
拳掌相合,云阳交错。大秦御前司卫长纵然是气势如虎,可韬光养晦少露人前的北城岚阎罗竟也寸步不退!
“还不动手?!!”曹荣抬眉怒吼,夜惜离目光瞬时盯住了崔继。不管平时与北城阎罗的交情如何,可毕竟同为酆都一脉。崔继既已投靠大秦,若再不能保住陈岚,那曹荣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西北二城!
唇亡齿寒这种凡间俗子都懂道理,可就是有些人懂,有些人却依然想不明白。
崔继没动,可有人动了。一直冷眼旁观的西城咏阎罗周咏,在曹荣一声呼喝后手中募然多出一柄拍云尺,尺锋如剑平掌而出!他的目标却不是大秦的曹荣,却是同为酆都阎罗的陈岚!
陈岚面对同为元婴期的曹荣不敢有半点分心,背脊之处正是空门大开,若是被这拍云尺击中,不说身死道消却必然是落下重伤,百年难复!
怪不得入得这冰窟之后,曹荣就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态度,原来早已布下暗子!
冰窟五位元婴修士,陈岚被曹荣压住了身形,而南城夜惜离又被崔继死死盯住,还有谁能阻我?
拍云尺锋芒几乎已经触及陈岚脊背,周咏的脸上甚至已经浮起了笑容。
可下一刻,他的笑容却僵在了脸上——不知何时,一条半枯黄的藤蔓缠上了拍云尺,尺锋已离陈岚不到半寸,却也无法再进一步。
“樊师?”周咏愕然回头:“樊师你…”
周咏是被仇家追入酆都的,在身受重伤之后是樊颠救了他,而且还教了他一套塑魂养气的法决,周咏受损的神魂才得以恢复。
之后数百年,周咏对樊颠以师相称,直到周咏顺利结婴夺了那西城的阎罗之位…
“你还是叫我樊颠吧。”樊颠叹了一声,枯槁如木的脸上不见哀伤:“从你将散元丹丢入我的颠倒葫芦中起,这是师字老朽已不敢当。”
周咏脸色一怔,从茫然到惊讶再到被当面戳穿的那种恼怒,几番变化都融成了眼中的一抹凶狠:“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原本也是不知,气海妖核早已圆满,却迟迟不入下一阶,甚至有妖元涣散的迹象,直到遇见了这只爱偷酒的白乌龟,钻入了我的颠倒葫芦…”樊颠将手里的灰白葫芦,葫口往外一倒。一只巴掌大小的白龟骨碌碌地滚了出来,落地化形,正是那性子跳脱的乌普普。
乌普普一出葫芦,感受到冰窟内的气氛顿时吓的缩起了脖子,抱着手四下一礼:“小妖乌普普,见…见过各位大人。”
“周咏你如有辩解,可让乌普普当面与你对质。”樊颠望向周咏的目光隐隐藏着些许希望。
周咏的一声冷哼,打破了这唯一的一点希望。
“是我做的又如何?我周咏当年受你恩惠不错,可之后哪样事情不是对你唯命是从?之前也就罢了,就算我结成元婴夺了这西城阎罗之位,大小事物哪样没有你的影子?”
“我那也是为你稳固西城,西城的税钱灵石,芝草妖核我可曾拿过一分好处?”
“一应事物都是你在操控,你樊颠说没拿谁又敢说拿了?”周咏几乎咆哮出声:“那些都是我应得的!我才是西城阎罗!不是你樊颠的傀儡!!”
樊颠满眼的怅然,他葫藤化形,千百年天雷淬洗之时也没有如今这般痛,近万年的修行没看懂的依旧还是人心…
“周咏!樊颠即便没喝那散元酒如今也还不是你的对手!别掰扯你那些糟烂事了,快些动手!!”驼背的吴篙唯恐夜长梦多,跳脚喊道。
周咏看了看樊颠,又看了看潭里绕起流光的阎罗令,猛一咬呀,拍云尺华光大盛!
“樊师,对不住了!!”
尺锋搅烂了枯藤,在半空挂起一弧刺目的银芒,那弧度就像周咏唇边勾起的笑,狰狞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