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孩儿父亲,这个孩子的归属权问题,一定要辨个清楚明白。
熹色捏住袖中的粉拳,帮助自己提声:“我可以直接说,我求见陛下的原因吗?”
纱帘中,他的身影动了一下,侧向倚着罗汉床中间的小几,单隔着帘帷看,他好像正意态疲倦,精神不是很好。
熹色的心也被不轻不重地那么一拨。
“好啊。你说。”
李朝琰的气息听着不如以前那么厚实,有点无处着力的感觉。
熹色咬牙道:“你现在知道了,我有孕了,孩儿是你的。”
李朝琰勾唇:“嗯。我没有不认。”
熹色又道:“我知道,你贵为陛下,想要这个孩儿易如反掌,但是,这个孩儿我不想给你。大魏天子,以后会有无数贵女生下的儿女,而我,就只有这一个宝贝。民女私心以为,陛下损失一个贱民所生的子嗣,应当也无足轻重。”
她是逼着自己把这话说出来的,可说完之后,那帘幔之后,却久久没有动静。
熹色抬眸,瞥见李朝琰伏在罗汉榻上,身形似乎在轻微发抖。
她心里再度为之一紧。
李朝琰压抑着咳嗽声音,直至那股痒意退回肺中,他捂住胸口,荒凉地道:“色色,你对我还是如此绝情。你从来没喜欢过我吧?所以我在你心里,便是这么一个庸俗不堪的男人,既不值得信任,更不值得你托付——”
熹色又被他问住了,怎么总是反过来了呀?
帘帷中他压低的咳嗽声仍在传回,每一声,都犹如鼓点敲在她的心上。
令熹色几度欲启唇,问一句他是怎么了。
可是熹色又深知李朝琰的得寸进尺,倘若这关怀的话出了口,她便无法走出这扇门了。
纱帘后绵绵不绝地传出李朝琰带有砂质的沉嗓:“你从未想过与我长久,不是么。”
熹色无从狡辩之际,他从纱帐后抛出了一叠纸。
她弯腰,将那些东西拾了起来。
一张一张,全是她此前计划逃命时,用水中央的物件兑换而成的钞引。
八百两,不多不少,全在这儿。
所以看到这八百两的李朝琰,已经知道了一切。
当他得知自己从未想过留在他身边,做他的皇后,她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敷衍应付之时,他心里,定是很难过吧,或许还有被欺骗的愤怒。
那么他出现在洛阳,一切便也可以理解了。
这些钞引,便是她曾未用真心的“铁证”。
熹色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任何,她弯腰攥着手掌中的一叠钞引,却于下一瞬,猝不及防,瞥见了钞引上的斑斑血迹。
血迹是新鲜的,才染上去的。
这沓钞引所经之手,无外她和李朝琰二人,不是她的,那自然是只有……
熹色张皇:“你——”
帘幔后溢出一丝咳嗽,他压低嗓音,分明是强弩之末,却在极力隐藏,刻意不在她面前露馅般。
可他越是如此,熹色便越是揪心了。
李朝琰自失道:“我自知,是我未能保护你,连累你腹中的孩子险些流失,我的确并无资格同你争夺他。”
熹色抓着钞引,不知该说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