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步出门?时,正屋窗子里透出暖黄的灯火,翠梨在内陪伴烟年,不知她说?了什么,逗得烟年弯腰捧腹,咯咯直笑。
这笑容舒心又明?朗,只有无拘无束的北方?山野才滋养得出,而汴京人讲究风雅,是不会?这样放纵的。
隔着一面小?轩窗,叶叙川怔忡地望着屋内。
医师特地交代?过,烟年选择忘记这段记忆,便意味着这段记忆令她痛不欲生,所?以,至少在她刚碰坏脑袋的这段时日中,莫要引她再?忆起旧日悲辛。
翠梨对烟年的忠心毋庸置疑,她定谨遵医嘱,不会?对烟年说?出不该讲的话来。
既然如此……
叶叙川把脸埋入掌心中,深吸一口气,掀动?妆花锦缎制成的门?帘,向烟年床头走?去。
烟年笑容未褪,见屋子里进来了生人,也不畏惧,反而笑眯眯问道:“我叫烟年,杜烟年,你是谁?”
“年年,”叶叙川握住她的右手,温柔笑道:“你忘了吗?我是你的夫婿,时雍。”
翠梨脸色骤变。
听闻叶叙川骗烟年,说?他们两人是结发夫妻时,她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立刻想在烟年面前拆穿叶叙川真面目。
可是一声“一派胡言”还未出口,几条人影从暗处鬼魅般掠出,捂了她的嘴,无声无息地将她拖走?。
“翠梨小?娘子,得罪了。”那几个会?武的健仆低声道:“大人有命,此处不宜再?由你伺候。”
翠梨先是大骇,随即气得满面通红。
叶叙川怎能卑劣至此!
烟年她是当真没了记忆,心智与?少女无异,他却谎称是烟年夫婿,还强行?把自己赶走?,摆明?了是想独占失忆后的她。
没了自己在侧陪伴,满屋都是叶叙川的心腹,谁还会?告诉烟年真相,谁会?告诉她面前这个藏起了通身暴戾,看着温润如玉的男人并非你夫婿,而是你恨之入骨的仇人?
指挥使?、细作营的同僚们……那么多?人因他而死,凭什么他能与?烟年从头来过!
无耻之徒!无耻之徒!
晚秋的风霜中,翠梨歇斯底里地挣扎,嘶声吼道:“烟姐,别信他!他在骗你!”
一缕残音飘入烟年耳中。
她目露迟疑之色,讷讷问道:“她说?啥玩意呢?”
如今烟年讲的是北周土语,音调抑扬顿挫,带一股无法忽略的大碴子味儿?。
幸而叶叙川年少时在真定府长大,听得懂北地方?言,他生涩地模仿着这种土语,温声道:“她在祝我们百年好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