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渐起,呜呜啦啦地刮在这个地形间显得额外吓人,与此时帐内的气氛一样,沉入冰点。
“是兵部说不动?那为何大殿上无人反驳?”沈颂脱口而出,却不知朝堂已腐朽没落多时。幼帝登基,母族执政,只为控权,谁来给好官公平?谁来给百姓公道?
“令角,我们并没有不战,不然为兄的腿和将士们的伤是从何处凭空捏造?”看见沈颂进门后藏在一边的沈牧还是拄着拐走出来迎妹妹坐下。“只是究竟是何人与鞑靼勾结?泄露我们的军机秘要,我们还未曾得知!”
“真的有人叛国!”
“是谈和没谈拢吗?”
“那我们沈家军算什么?他们的牺牲品吗?”坐在沈平山身边的将领看着已经比主帅的年纪还大些,他错愕的提问。
“我就说老梁王驾鹤后,皇上明显主张与鞑靼讲和,曾派鸿胪寺卿来与之谈判,之后也不知何故竟以后派兵出征。”人群中有个年轻的校尉忍不住吱了声,显然也是第一次明确听到主将领公开讲这个。
“鸿胪寺卿?胡昭?”沈颂想了想是有这么一号人在京中颇有声望,当时还以为是差事办的好,现在想来可能压根不是这个“好”。
“妹妹,你可知现在京中是什么情形了?”坐在一旁的沈牧上身是铠下身布裤,看起来额外滑稽,他垂眸望着自己失去的右腿,眉头蹙起。
还未来得及寒暄,帐外突然传来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画角声响,地面震动,是军情!
鞑靼再次进攻了!
“令角,你躲好,找机会赶紧进城藏起来,父兄先走一步!”沈平山此刻来不及惊愕的表情透露着坚毅,仿佛这一眼即是永别,话音跟随着冲出了帐外。
“一切小心!”沈颂深知此刻的父兄绝不会带自己上战场,但她也不打算退缩,她可是沈家的女儿!她出了营帐跟着些许将士往反方向跑,冲向兵士营帐穿起了甲胄。
“快!鞑靼人攻进来了!”
远处城墙上的烽火台喷薄而起,号角声嘹亮吹响霎时震耳欲聋。未曾有所准备的守军披挂战甲,手持兵器,奔涌向各方,沈颂也不例外。
已经不记得听指挥了,军心乱了,人心乱了。
上面的不作为,下面的恐惧,这可怖的人心呐!
数不清羽毛头饰的鞑靼人骑着战马,扬尘而来,混乱的战场中带着井然有序的旗帜,闪烁着必拿下的讯号。他们的嘶吼声刺耳且凶狠,仿佛那撕裂天地的惊雷。
一时间箭矢如雨,刀剑纵横,血花飞溅。黄沙伴随着马蹄声、哀嚎声、兵器互相碰撞声,落地皆是尸骸,染红了这片土地。
投石,火箭,战马,长戟,紧接着是相继倒下的人。
“哥哥!沈牧!”沈颂看着不远处的沈牧被拖拽下马,长矛接二连三插入兄长的身体里,本能喊出的名字淹没在风声中,眼泪夺眶而出,“沈家军绝不可能通敌叛国!沈家军战至最后一刻!”
沈颂跟在一群新兵身后,驰骋于马上,双手本能的挥舞着剑冲向敌军。前方的人摔下马去,后方的人射出的冷箭,一切一切都呼啸在沈颂的耳边,真实到她的眼中只看得到猩红和姜黄,逐渐演变为一片漆黑。
疼痛感逐渐缩小,呼吸也逐渐衰竭,她回头看着城楼上不再伟岸的父亲的身影,重重地摔落在地。这或许比老死在深宅大院里舒服,是吧沈颂,自己一遍又一遍问自己。
或许一切的阴谋都没办法得知真相几何。黄沙席卷下,自己被深深掩埋在尸堆间,再不见天日。
兵部?鸿胪寺?皇帝?胡昭?梁王?抑或是侯府?
她忽然意识到,或许方怀弈就是想送自己来谒金门和父兄一同被葬在这边塞呢?
她似乎从未认真的了解过这个短暂成为她名义上夫君的男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嘉庆侯早早离世,方怀弈的父亲方良宠妾灭妻,与后院那群莺莺燕燕纠缠不清,老夫人一人操劳这偌大的侯府体面,压根顾不上两个孙子究竟过的如何。方怀弈跟了祖父遗志学武处处小心,却终究比不过受宠且在读书方面有天赋的方怀远。
是啊,这样的人生还能是她记忆里那个明媚持长枪的少年郎吗。
“父亲,兄长,令角来陪你们啦!愿下辈子官清民和天下治,政风清明国运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