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惯例,陆卿婵是要在家中住一晚的,她打点好行装,将府里的人事仔细地安排过后,方才带着人准备离开。
但在张叔叫上小陈的时候,赵崇却变了脸色:“这人你留在身边也就算了,怎么回娘家还要带上?”
他话里的深意昭然,陆卿婵愣了一瞬,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你在想什么?”她的眉头紧紧地蹙起,“先前不是你说时局动荡,多带个人又怎么了?”
两人在暗处低声细语,他们纵是吵架,也能做出一副亲密的姿态,唯有赵崇身边的那个侍女站得稍近,刚好能听得真切。
她名唤青玲,正是那日来找陆卿婵说千瓣莲事的人,原先在王姨娘身边侍候,现今在赵崇院里,是两人传情的“青鸟”,也顺道帮王姨娘看着赵崇。
照理说男人是极讨厌这种事的,但赵崇却乐在其中。
陆卿婵看了青玲一眼,便明白过来赵崇这般作态是给谁看,他就是故意惹她不快的,好借此来讨王姨娘的欢心。
这世间再没有夹在一对爱侣之间更难的事了。
陆卿婵强忍着怒意,硬声说道:“这人跟在我身边多时,随从的安排也是早就吩咐下去的,没有你一句话就赶走的道理。”
“笑话!”赵崇的脾气也上来了,“陆卿婵,你还真当自己是这侯府的主人了?”
陆卿婵微扬下颌,说道:“那不然呢?我是侯爷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迎回来的妻,掌中馈三年,怎么就不是侯府的主人了?”
她有意借赵崇立威,温婉的面容泛着冷意,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青玲目瞪口呆,巴掌大的小脸有些苍白。
赵崇却知道,这是他昨日刚说过的原话,现在这令箭被陆卿婵回旋着射向他。
在外间被权贵、同僚落面子他都能忍受,唯独被陆卿婵落面子叫他格外难以忍受,暗火在心口直冒,偏生今日他要陪陆卿婵回府,现下还奈何不了她。
赵崇心中愠怒,面色铁青地追了上去,话音却不得不放得轻柔:“卿婵,你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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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卿婵最终还是如愿将小陈带上,他与张叔一起驾车,赵崇坐在马车里发脾气。
左右目的都已经达成,她便也没理会赵崇,任他怎么说就怎么说,赵崇在嘴上不饶人,那就让他自己生气去。
陆卿婵的容颜婉约,神情却极是冷淡,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不把赵崇所言当回事,直到下车时才换回惯常的和柔面目。
赵崇一肚子火,眉宇间泛着郁气,瞧着有些阴鸷。
他低声说道:“当初我就是瞎了眼,才会娶你进门。”
这话说的吊诡,好像赵崇是真心爱她,方才将她迎进门,而不是王姨娘的肚子快要瞒不住,他急切地哄骗个人来替他遮掩似的。
陆卿婵抚了下袖摆的褶皱,不发一言。
旧事不好提得太频繁,不然就失了效力,赵崇也懂得这个道理,他闭上嘴扶着陆卿婵走下车。
两人瞧起来贴得近,实则连衣袖都未交缠在一处。
陆家人早已等候多时,见到二人这幅亲密的姿态都笑得真诚。
陆霄笑着接过陆卿婵,温声打招呼:“姐姐,姐夫,你们来得真早。”
接着他二话不说,先将陆卿婵的手腕剥出来,系上了一根五彩绳,细碎的小铃铛缀在绳尾,既精巧又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