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陆卿婵一直在发低烧,过了段足不出户的日子。
赵崇和王姨娘重修旧好,两人又像过去那般黏黏糊糊,纵然王姨娘怀着孕,赵崇也有病在身,他们还是常常会一道出游。
即便是寒冬腊月,也挡不住他们的深切情思。
真真是故剑情深。
陆卿婵对宅邸里的事一概不过问,亦无暇理会赵崇与王姨娘的事,整日就待在院落里,连一心想让她帮忙寻个好亲事的赵都师也泄了气。
林府医倒是有些紧张,他医术不精,唯独在肺疾上有些造诣。
“夫人,您这样不行。”他一边给陆卿婵把脉,一边正色地说道,“这病当真不能再拖了,您看能不能跟张府尹商量一下,请位宫中的医官过来?”
陆卿婵的手腕搭在脉枕上,另一只手却仍在翻看闲书。
她无所谓地说道:“去年不也是这样吗?”
“许是落了病根,再看也无用的。”陆卿婵漫不经心地说道,“眼下成德的战事吃紧,我又病得不重,何必麻烦御医?”
她轻轻地咳了两声,如雪般白皙的面容带着几分病气,让林府医没由来地捏了一把汗。
直到看见那帕子上并无血迹,他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去年深冬时,陆卿婵大病一场,就将陆霄吓得不轻,他也被连夜送到了定远侯府上。
但是那时林府医才知晓,陆卿婵这病并非是一朝一夕,而已经有些时候了,且她在大病的伊始,竟完全没有休歇,仍是像往日那般辛苦劳累。
年关将近,宫里府里有那般多的乱事,都是她硬生生撑着处理干净的。
林府医为她看病时,亦感到心惊。
都说小郎君陆霄自幼有喘疾,须要仔细照看,可在林府医看来,大姑娘陆卿婵这身子才更让人紧张。
而且她自己好像全然未将这愈演愈烈的肺疾当回事。
陆卿婵合上书,揉了揉眉心:“辛苦府医,我先再去睡片刻。”
药在缓缓地煎着,林府医端详着刚写的方子,又将陆卿婵每日服过的药方放在一处,反反复复地思索着。
他本可以直接离开的,但对这宅邸里的侍女,总归有些不太放心,觉得她们笨手笨脚,所以每次过来都会看着。
林府医暗想,早知道将药童和陆府里的人带来几个了。
陆卿婵睡得很浅,翻腾了一刻钟的功夫才逐渐睡着,就这还是在室内早就备下安神香的结果。
他听着内间的动静逐渐停息,又看了看正在熬煮的药。
就在药快要煎好的时候,有一个侍从突然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那人的神色跟见了鬼一样,面容铁青,衣襟凌乱,头发也凌乱地翘着。
林府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那侍从先等着,夫人正在小憩。
侍从说话太急切,略微有些结巴:“林、林府医!我是有要事来向夫人禀报!”
离得近了,林府医才发觉他脸上全是冷汗。
陆卿婵刚刚睡熟,一听见有动静就又醒了,她和衣而睡,此时掀开锦被就走了取来。
瘦弱的身躯倚在门边,衣袖落下,荡开素色的水波。
陆卿婵抬手捋了一下垂落的发丝,声音轻柔,带着少许的疏懒:“出什么事了?”
那侍从像是瞬时找到了主心骨,将文书递到陆卿婵的面前,声音颤抖地说道:“夫人!成德节度使段明朔叛了!”
“段明朔挥军南下,拥立平王,”侍从哆嗦着说道,“说太后与长公主把持朝政,谋害大行皇帝,要肃清朝政,为幼帝讨回公道,以告先帝之灵……”
侍从几乎要语无伦次:“声势浩大,已有不少人附和响应,连镇海节度使也叛了。”
前朝亦有过类似的事,原本要出征讨伐异敌的将领,回师挟重兵剑指中枢,但这种事到底是谋逆,在未有足够成算前,没人敢随意地跟从。
镇海藩镇在江淮,是帝国财赋的重要来源,亦是这天下财政的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