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她一开始紧张得有些不正常吗?”郑烽问。
“是啊,明明他们跟凶案无关,为什么要那么紧张呢?”
“你确定他们跟凶案无关?”郑烽睁大眼睛。
邢彦将刚刚警卫递进来的文件塞给郑烽,道:“这三人的身体检查报告出来了——霍林韵的机械部位是双手,冯琛是后背和整条右手臂,利加逻压根没有。凶手那样的移动速度,分明机械部位在腿上。所以她紧张什么呢?”
“与其说是紧张,我觉得更像是害怕。”郑烽回忆着霍林韵的表情,“不是害怕我们,而是害怕其他什么东西。最后提的交换条件居然是要重案司收编他们……”
“呵呵呵~”邢彦苦笑,“要是刑军署高层知道他们一心想收编的佣兵寮竟有人主动投诚重案司,不知做何感想呀~我要敢自作主张收了他们,那可是捅了伦理署老学究们的肺管子,把伦理署跟刑军署的暗斗摆上台面,变成了明争,就连刑军署高层都不可能放过我……”
郑烽眨了眨眼,道:“以往我们查案,碰到有佣兵寮的人牵涉其中,抓人之前都会跟他们寮长知会一声,大家彼此心里有个数,也给寮长一个警示,让他们做事收敛些。可这次已经跟寮长那边知会很久了,到现在都没任何回应,除非……”
“除非是霍林韵他们私下接的活,根本没通过佣兵寮。而她提出要重案司收编,明摆着是寻求重案司保护,一旦被重案司收编,佣兵寮就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了。所以她一开始那么紧张,不是害怕我们,而是在害怕佣兵寮。只是……”邢彦掐灭了烟头,“接私活的事情露了馅,寮长会怎么惩处他们?很严重吗?至于害怕成那样?”
他说完摇摇头,并不想深究霍林韵的私事,眼下赵功成的嫌疑最大,尽快拿到霍林韵手上的录音才是他着急的事情。
“你去看看冯琛和利迦罗那边。”邢彦对郑烽道,“我再想办法搞定霍林韵,得让她愿意配合我们。不仅仅为了拿录音,有她帮忙的话,调查赵功成和周箴彤都会方便很多。”
夏令营
审讯室内,除了霍林韵再没有其他人,她已经被单独关了六个小时。
在她提出收编要求后,邢彦说会好好考虑一下,却收走了茶水,一去不复返。
她抬头望了一眼房间内的监控摄像头,面色苍白、摇摇欲坠,似乎极其疲惫。
“怎么样?邢司长,还要继续熬她吗?”监控屏幕前的警卫问。
“接着熬,等她精神防线崩溃。”邢彦身子往后一仰,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就让她一个人呆着,不给吃的、不给喝的,但也别做得太过分,毕竟不是嫌疑人。”
长时间被关在狭小密室中,不知道外面的情形,霍林韵的情绪越来越慌乱。
——邢彦到底去做什么了,为什么就不回来了?冯琛和利加逻怎样了?是安全的吗?
她看着墙上悬挂的时钟,知道重案司早将扣留他们的消息告知了佣兵寮。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七个小时,寮长会作何反应?
一旦深究她接私活的事,必然会把她最近为逃离佣兵寮做的各种准备全挖出来,到那时,如果寮长再追究她逃离的原因,那她恐怕就死路一条了。
几个小时的禁闭后,霍林韵又饥又渴、也无法休息,本来就心力交瘁,现在开始渐渐精神恍惚。
——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抱紧微微战栗的身子。如果说凡事皆有因果,现今她沦落至此是果,那因呢?
她的视线落到自己手腕上,嘴角竟浮现出淡淡笑意,眼神却落寞。
——所有的起因大概都源自被触碰时的一念而起吧……此生唯一的心动。
她思绪飘摇,恍惚回到了十四年前,看到刚满二十岁的自己正急匆匆往佣兵寮急救室赶。
彼时的霍林韵负责佣兵寮的人机融合手术快四年了,日常工作就是对着一堆残肢断躯缝缝补补,那些因意外事故缺胳膊少腿的人,一般都不会太好看,但当她看到躺在急救室手术台上的少年时,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如同被拆散架的人形玩偶,后背部完全撕裂开,血肉狰狞的创口内露出森森白骨,一条右胳膊完全脱落,仅靠一丝韧带挂在残破的躯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