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昌帝这时才转向萧鹤奴,命道:“把这蠢货拖出去,打他二十棍,你亲眼瞧着,再带回来见我。”
他旋即想到了什么,又道:“你别给我耍那些心眼,二十棍一棍都不能少,也别做你们那些手脚,估摸着我不知道呢。”
萧鹤奴领命去了,晋王不敢求饶,延昌帝这时才看向卫王,问道:“谋反?你好大的胆子啊。”
两旁的人取下卫王口中塞着的布帛,他才得以张口。延昌帝本以为卫王能说出些旁的话,却不想他道:“阿耶当真没有喜欢过儿子吗?”
延昌帝不由一阵腻味,冷冷道:“喜欢?朕还不够喜欢你吗?你是头一个封王的,彼时才六岁,你的弟弟们哪一个比得上你。便是食禄,也是一等一的丰厚,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要朕把这位子让给你吗?”
卫王泣道:“可懿文太子呢?阿耶也会像教他那样教导我吗。您为了他甚至愿意舍弃我们这些孩子,倘若不是他死了,只怕我早被养成一个富贵闲人了。”
延昌帝道:“懿文是储君,先帝立的榜样还不够警醒吗?!富贵闲人至少能保下你们命来。”
卫王不说话了,良久方道:“虎毒不食子啊,圣人心狠,便连儿子也要舍弃吗?”
他绝望道:“天又何生我入帝王家!”
延昌帝已是怒极,向陈与正道:“拖他下去,处斩!”
几个呆立的皇子们赶忙膝行上前,扯住延昌帝的衣摆劝道:“阿耶,阿耶!卫王罪不至此啊。”
延昌帝平静了下来,慢慢重复道:“罪不至此?”
他猛然起脚踹到了宋王肩上,随后抽出配剑,站在卫王身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卫王。
第58章
那日的事众人并不敢多言,卫王从宗室名典中抹去了名姓,并同李德妃一道处以极刑。他的几个孩子尚还年幼,也削去了封号食禄,圈禁府中。晋王吃了挂落,又受了伤,深觉面上无光,只闭门静养,不再出来。
延昌帝本欲厚赏齐友真,聊作安抚,却不想她一再坚持照养孩子,并不肯改嫁。皇帝却也没说什么,只觉其贤淑忠君,不但仍旧保留她旧时的吃穿用度,又额外赐下郡君的名号。
至于牵涉进来的世家,延昌帝也并没有心慈手软,直杀得人头滚滚,众人心惊胆战,却是人人自危。
天子所在,自然汇聚天下珍奇塑造,且不说一路亭台楼榭,雕栏画槛,又有凝翠摇青,异草奇花,正是天上琉璃境,恍如神仙所在。此时又至夏日,微风习习,百花大半落尽,却别生出另一般奇特感受来。
陈通垂首跟在萧鹤奴身后,神情虽还算镇定,心下已暗自揪了起来,他不敢出声去询问,也没有心思去旁观周围的秀丽景致,只垂头丧气地挪着步子。
他是延昌帝的十一子,三月前受封的燕王,生母业已故去,往日中并不得延昌帝的喜欢。
近日来延昌帝的系列举措着实吓了他一条,陈通本就敬畏这个父亲,因此行事便愈发谨慎恭敬起来。如今突蒙召见,他也不敢多问,只在心中一路胡思乱想,显得格外忐忑不安起来。
延昌帝正在殿中等候,他面色不大好,闭目养神,四周的宫人都早已退了一去,静谧一片。他的穿着极其素简,不过常时衣裳,没有著冠,腰中佩有一枚碧玉环。
萧鹤奴带着陈通走到门前,又向一旁让了一步,陈通像他略一致意道:“劳烦萧大监。”
他握一握拳,屏气凝神,慢慢走进殿中。
见到延昌帝在里头坐着,他不敢惊扰,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俯身下拜,却没有言语。过了片刻,延昌帝方才恍然回神,瞧见了陈通,命道:“起来说话罢。”
陈通这时才敢起身,小心往旁边立了,面容肃穆,只等候延昌帝的发落。
延昌帝不由皱眉道:“站着做什么?”
陈通又小心望一望他,发现他的神色并没有作伪,方才放心,却也不敢全然松懈下来,只小心地担着一点身子。
延昌帝冷哼道:“坐在那做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他挥手指了指面前,说道:“到这里来。”
陈通无奈,只得再起身坐下。
延昌帝斜靠着,眯起眼慢慢打量起陈通来,他对这个儿子并不熟悉,音容笑貌也早已淡忘。端怀太子早死,除了懿文太子的一切皆由其亲手包办,延昌帝其余的几个孩子他都不曾多理会过,甚至比不上朝中稍有些本事手段的官吏。陈通一直长到十四岁上都不曾得赐名,只十一郎、十一郎地胡乱叫着,一直等到十六岁封王时,延昌帝才想起,胡乱圈了个陈通的名。
卫王谋叛,延昌帝却并不是毫无所得,陈与正接手,生生从里头挖出了东西。
不出所料,成年的几个皇子几乎都牵涉其中,狼子野心彰然显之,底下的孩子又小,看不出来什么门道。唯有陈通,显然成为了延昌帝的意外之喜——足够聪明,也足够果断,更带着几分良善。
这样的人即使做不了圣明天子,也堪堪能够守成,不致使天下生灵涂炭。
想到这里,延昌帝不由暗暗苦笑。他的身体着实支撑不住了,陈通根基尚浅,就算他勉力推陈通上位,恐怕一等自己死去,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沉吟片刻,还是下定了决心:“你在刑部做的不错。”他夸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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