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昌帝只睨了她一眼,哼笑一声,道:“你倒愿说她好话。”
他继而道:“这里头的古怪咱们是弄不清了,当务之急还是叫人去查周从敬的底细。他入宫多年家人多半事找不到了,便从往日亲近的人上去问,无论用什么法子,必须给我吐出东西来。哪怕是死人,也得刨干净了。”
张定容有些迟疑,想了想,还是问道:“是否有些太大动干戈了?”
延昌帝断然道:“要是查出来他只是受了旁人蛊惑,有意攀附功劳,死了便是死了,也不必再说;但要是又拿一等鬼蜮小人作乱其中,连紫微所在都不得安宁,天下藏污纳垢的又有多少?”
张定容仍是站着,不敢坐下,垂首领命道:“我这就叫人去彻查此事,七日之内必拿出一个结果来,请圣人放心。”
延昌帝闻言点头道:“你做事很周全,此事便全权托到你手上了。”
顾及到周从敬到底是张定容身边的宫人,关系着皇后的体面,赵从峘手刃其人,倘若不加以处置,难免落了旁人口舌,也叫众人心寒。统率六宫本就是皇后本分,他索性便一道说清了。
延昌帝想了想,便又道:“皇家之事,天下仰之望之。赵氏虽出好意,却也着实糊涂,此事不能不罚。”
他向萧鹤奴道:“传旨,着将贵妃赵氏废为庶人,出往太平宫观中静修,念其久侍于宫中,仍以才人的分例供奉。至于使婢宫人,既是静修,便不必再带了。去罢。”
萧鹤奴领命出去了,张定容闻言却不觉有些惊疑,却不敢有异议,仍旧含笑陪着,恍无所绝一般。
延昌帝又坐了一会,便带人回去了。路上时便不由睡了过去,旁人不敢惊扰,直等到他再次醒来,方才附耳道:“尚书王公已在殿前等着了。”
王成章却并未同杜余庆等人一同入宫。他是皇帝年幼时的伴读,又生来一股散漫不愿惹事的性子,面上虽则温和里头却最刚直,于是不曾裹入这桩事情里。延昌帝去时便已叫了人去请他过来,王成章方在外头站了一会,便有机灵的小内侍搬了椅子过来请他坐下,却全都被王成章拒绝了。
此时将将天色微凉,王成章的衣裳上难免沾染了露珠,却越发显得他挺拔峭直如青松,全然没有暮年的苍老。
延昌帝方在内殿坐定,自有内侍引王成章进来,他低头翻一翻几案上尚未批阅完的奏文,余光瞥见两人进来,方才抬起了头,往一旁指了指。
“坐吧。”延昌帝道。
王成章却不慌不忙,先徐徐行过了礼,方才依命坐下了。
两人一时无话,延昌帝又批了两本,问他道:“知道我叫你来做什么吗?”
王成章也很平静:“圣人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多的,臣下不敢探问。”
延昌帝笑了,站起了身,又往外摆摆手,宫人们都退了出去,只有萧鹤奴手里捧着个匣子,上前往王成章面前放了,自己又退后受到门口。
延昌帝望向王成章,问道:“子义,你如今有多少年岁了?”
这话问的突然,王成章答道:“臣已六十有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