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他也最喜饮茶。”热气在女子漆黑的杏眸中杳然蒸腾,她随手拭了下,柔声道,“这是他当年从翘英庄特意买来的茶,现如今,也只剩下这么一点了。”
“哈,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她垂下头来,抿了一口淡色茶汤,说道:“果然,老茶保存的再好,都有一股子陈腐的霉味儿。”
钟离淡淡勾唇,星月般的凤目簇着丹霞色泽。
“嗯……却是好茶。”
“是么,多谢。”女子温柔的笑,“好了,你们想要知道什么?”
钟离摇头,眼尾散开一道清浅的弧光。
陆景璃便立时明白了。
她想了想,随口接上女子先前吟诵的那阙词,“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容若的词太过伤悲,读起来不觉有餐风食露,慨然而怆之感。既然夫人您提及此阙,那么我想问。”
“当年同他共饮此茶的你,心变了没有呢?”
女子轻轻一笑,温柔如水的语调中竟多出几分奇怪的情绪。
“小姑娘,你倒是会明知故问。”
“你应该在集市上听过我的传言吧?其实那些都是真的,我就是个抛妻弃子的坏女人。而且,我认为,追求好的生活,并没有什么过错。”
她将手边滚烫沸腾的茶水一饮而尽,任脆弱的喉管里刮起一阵沙哑的剧痛。
“我已经尽力了,我变卖了家中所有的东西,变卖了自己所有嫁妆、四处求人、可是……”
“可是,他的病永远不会好了。”女子撕扯着巨疼的嗓子,低哑的重复道,“我尽力了,真的尽力了。然后我想要过上好的生活,这样没有错处。”
“你们说,对吧?”视线转向众人,漆黑眸中荡漾着无边的水雾。
倒是与小羽如出一辙,
陆景璃转着手里那方小小的石珀,视线随着石头里面那抹琥珀色的流光转动。
流光过处,划出一颗严密方正的岩纹,它们正紧紧环绕着岩心。
生生回转不休。
其实,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
这时,伴着一阵重物撞击的声音,熟悉的公鸭嗓子再也压抑不住主人的怒气。
只见辉子拍案而起,黝黑的面庞里泛着一团深红,他反问道:“你没有错?你扔下重病的丈夫,还有年幼的孩子,独自一个人离去享福,难道不算有错?”
知不知道……他把蓬乱的头发尽数捋到脑门上,深吸一口气:“小羽有你这样的母亲,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