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野尘嗤笑,“还好主家叮嘱了一句,我日夜盯梢,把人给逮着了。”
梅望舒披了身家居的半旧直缀袍子,坐在庭院里,周围点起了灯,在灯火下打量着阿苑。
“托人带给你的话,你听到了?”她轻笑了声,“你身上到底出了什么事,连辛苦求来的宅院都不要了,只带着那八百两银子就要跑出京城去?说说看。”
阿苑噗通跪下了。
带着哭腔求饶,“奴家也是没办法。奴家应下别院的差事只是求财,谁知道……谁知道会牵扯出这么多事来。”
无论怎么追问,只反反复复说一句,“有人跟奴家说,梅大人这边无论怎么逼问,是不会取奴家性命的,但那边……那边真的会要了奴家性命啊。”
委委屈屈哭倒在地,其他的再怎么问都不肯说了。
梅望舒抬手,按了按隐约作痛的太阳穴。
不知是哪路人马,看准她不会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下狠手,说出这番攻心的话来,倒叫她追问不下去。
坐在庭院里,对着哭泣不止的阿苑,低头沉思了一阵,吩咐下去。
“罢了。有件极简单的事交给你做。”
“这件事做完,我再也不问你的去向。京城里的那座二进宅子折成银钱,给你一并带走。如何?”
阿苑立刻停了哭声,抬起头来。
——
仲春时节,天气晴好,春光明媚。
正好是禁军天武卫的轮值休沐日,一群没有成家的单身将领呼朋引伴,前呼后拥着来到御街最大的一处临街酒楼,包了整间二楼吃酒。
今日请客做东的,正是天武卫的新头儿周玄玉。
手下热热闹闹过来灌酒,周玄玉来者不拒,没到晌午时分,一群武将便喝到七八分醉。
半醉中,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抱怨,天武卫最近不比其他几支禁卫队伍风光,什么好差事都轮不到,被齐正衡那边硬生生压下了一头。
周玄玉握着酒杯,微微冷笑,
“齐大人是个有能耐的。跟梅学士是多年的交情,借了人家的别院,把贵人请去城外别院休养一趟,别院里还安排了个美貌娘子。呵,叫贵人开了荤。可不就得了圣心了。”
周玄玉冷笑不止,“周某就是个办苦差的,望尘莫及,最近被齐大人挤一边去,还连累了兄弟们,跟周某一起吃苦受累。”
说完仰头把满杯酒一饮而尽,抬手把空杯狠狠砸在地上。
“气闷!”他喝道,“开窗!”
酒楼下便是御街,晌午时分,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街头行人摩肩擦踵,街道两边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几个武将靠窗抱怨了一阵,其中一个人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定定地往楼下大街看了片刻,急忙出声招呼周玄玉,
“头儿,快来看,刚走过去的那位美貌小娘子,看相貌身形,是不是就是梅家别院里的那位?”
周玄玉一愣,急忙从怀里取出一副探哨秘密临摹的娟秀小像,几步奔去临街窗边,扒着窗往下望去。
那幅小像是梅家别院送人下山当天绘制的。采用工笔描绘,精雕细琢的一副美人半身画像,眉眼神韵跃然纸上。
此刻热闹的御街上,一个窈窕娟秀的身影,二十余岁,孀居小妇人打扮,正挎着篮子,手里抱着一枝雪白梨花,在贩卖百货的小贩摊位间走走停停,偶尔在阳光下抬起脸来,露出一张素净清丽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