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去的路上,正好遇到虞梓和瑰云。众人商量着要回虞府,虞瑾当下便将早间和凌波的商议简明扼要的说了,只略过了涉及凌波隐私的部分,也暂未提起需要虞梓上京协商——他还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说怎么今早这天突然就亮了。”瑰云道,“只是如今这情形,你一个人去我和阿梓也不放心。”瑰云早就听闻凌波为人,实在不敢轻信。
虞瑾知道,要不是他知道凌波就是玉衡,要不是他了解凌波苦心孤诣的目的,他也不会这么快就相信凌波所说。早间他去信氓山的时候,也顺便给贺儇也写了密信,询问凌波相关事宜。
“我和瑾哥哥一起去。”素楝道,她看着虞瑾,眼神似乎是在询问。
“也好,你们一起也有个照应。”或许是因为梧州一役瑰云看到了素楝的另外一面,又或者,她想到了自己和阿梓。既是知己,是爱人,那便要同甘共苦,荣辱与共。此去艰难,但若是二人所愿,那便值得。
“我们别在这儿谈话了,不如回虞府再说吧。”阿梓道。
“虞府人多,不如在这里便宜。”虞瑾话音一落,便是阿梓的。
“哦,还是我大哥想的周到。去到虞府,又是三哥哥的,又是月妹妹的,确实不方便。”他说着朝素楝眨了眨眼睛。
素楝对昭月早就放下芥蒂,只是想到华璎,心下黯然。
“还是大哥想的周到。”瑰云接过话,四人依旧回到小院。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虞瑾不得不开口。
“阿梓,瑰云,梧州之事还需要阿梓你出面亲自上京一趟。”
虞梓见兄长神情严肃,不似玩笑。当下便也正襟危坐,认真聆听。“梧州之事本就是我分内之事,兄长请讲。”
“凌波之计,是要先联合人冥魔三界达成联盟,让伏夷放下占领梧州以制西华山的目的。我和素楝会前往魔界,商讨相关事宜。只是人界,需要阿梓你跑一趟。”虞瑾将情形扼要说明,看着虞梓的反应。
“据我所知,不论神仙妖魔,做什么决定从未问过人界。因为人命寿短,凡胎肉体,是以武力最弱。不知这凌波,为何想到要问人间意愿?”虞梓心中有身而为人的骄傲,却也时常感叹凡人的渺小,尤其当他亲眼看到神仙力量的强大。
“万物生,皆有其理。凡人看似弱小,却是六界里最为繁盛绵延的。或许一人寿短,但是万载传承,力量无穷。且六界之中,凡人力若,却最善一个‘智’字。是以无论怎样小打小闹,却也没有哪一届妄图灭人界而取而代之。再说,你忘了。你小时我给你看的《六界寒暑杂记》里,记载着,十几万年前,神魔龃龉,即将大战。就是人界出面调停的。”虞瑾温柔的看着虞梓,心想或许这个问题阿梓心中埋藏了很久了。
“对,对,我想起来了。后来那人为万世供奉,人人都尊称一声‘葛公’葛善人!”虞梓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一扫刚才的暗淡,“这次难道轮到我了吗?虞公?”
虞梓的天真历久弥珍。
瑰云拉着他坐下,“虞公?我看是愚公吧!或许是大智若愚的‘愚’?”
阿梓听出来了她的调侃,自然是不乐意的。可是虞梓也知,当下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大哥继续讲。”
“此行不易,所以我希望阿梓你首先要支棱起来,要相信自己。”虞瑾看着阿梓,有些担心。他不知道自己将此事交给阿梓,是对还是错。他想起父亲虞培风,若是父亲在,他是希望阿梓永远偏安一隅,还是希望他建功立业?
虞瑾心里有些心酸,终究他未能让阿梓活在自己的庇护之下一世平安。
“大哥,你说的我都知道。前阵子,京城的旧识贬谪儋州,途径旧地。因我从前救过他一命,他冒死前来看我。聊起京城局势,确实不容乐观。如今赵镶那小子不知去了哪里,据说很久未在朝堂上出现了。如今只有几个辅政的老臣,勉强支撑。只是世风日下,终究是表面浮华,内里空虚。不知这王朝还能支撑几许。”虞梓一下子说了好多话,这也是他第一次在虞瑾和瑰云面前表现出对赵家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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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他的骨子里流着赵家的血。
赵镶去了哪里?他如今便住在那“天牢”里,畅想着他的成仙得道、千载万世。想当初赵镶野心勃勃的将朝堂扰乱,撵走虞梓,得了皇位,却依旧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虞瑾看了看虞梓,终是没告诉他真相。但是赵镶如今心思不在人间,只要朝中说话算数之人同意,表达一下意见就可以。
“只要还没改朝换代,梧州之事也得知会一声。此事马虎不得,关系到能不能保存梧州,也关系到能不能稳住局面。阿梓,还得你去一趟。”虞瑾的神情十分严肃,不像是开玩笑。
谁说他是氓山弟子,光风月霁,从无私心?虞瑾惭愧。“瑰云,你带着孩子也跟他上京去吧。”
这便是虞瑾的私心。梧州不日便将鱼龙混杂,还有西华山在侧,未来如何,他不能保证。他和素楝有亲人在此是昭月亲眼所见,天上如今知晓几分,他也不得而知。留在这里,难免有一日会被自己牵累。
要是他们此去京城,还能安全几分。
瑰云看着虞瑾,斟酌几分。她已经很久没看到孩子了,梧州这片地,确实也有感情。可是情势瞬息万变,若能返回京城,一家人在一起,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他们都在谈六界,谈未来,可是瑰云心中最重要是家人,是当下。一家人整整齐齐,无论是什么风浪,她也不怕。
“好,我们听大哥的。”瑰云笑着,“我姐姐就拜托了。”她的声音很轻,话却很重。虞瑾起身,弯腰行礼,“仙子请放心。”
一声“仙子”,瑰云便知虞瑾知道,她是以素楝亲人身份嘱托。
“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瑰云。”才相聚,不日就要分离,素楝心中十分不舍。此去京城,山高水长,阿梓和瑰云势单力薄,前路未卜,素楝更有些不放心。
“不如,我陪你们上京,然后再回来寻阿瑾。”素楝道。
只有虞瑾意识到,素楝对自己称呼的改变。他喜欢这个称呼的亲昵,更喜欢这个称呼里面超过爱慕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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