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张卡片的字体与排版毫无变化,只有预告的时间,依次是“今晚零点”、“明晚八点”、“后天来”和“这次就算了”。 “别的时间倒无所谓,”中森银三用两指嫌弃地捏着最后一张卡片,“‘这次就算了’……这又是个什么鬼?” “看来怪盗基德事先在卡片上写好了不同时间,接下来,只需要想办法让中森警视你踩到需要的那一张就好了。”唐裕说。 中森银三顿时心头火起:“所以怪盗基德一直在附近!” 既然这样的话,刚刚几人因为他迟迟不出现而坐立难安的样子,岂不是全被这个可恶的小偷看在眼里了吗? 他正要挥手命令众人扯脸,唐裕这才悠悠说完自己发言的后半截: “……而且,刚刚下去了一班电梯,恐怕这位怪盗已经逃之夭夭了。” 显示屏上的红色数字,恰好刚刚跳动到“1”,唐裕无奈地一摊手。 中森银三的数不清多少次心血来潮的围堵怪盗基德计划,最后依然以失败告终。 正如唐裕所言,这个发完预告函的小偷发现事态不对,早已乘电梯逃之夭夭了。 在场的众人依次捏脸检查完一圈,所有人脸上都多了一道红印。 “说来唐警视,为什么你也在这里?” 中森银三揉着发麻的腮帮转身询问,唐裕温和地笑了笑:“这次还涉及重大公共安全问题,我是搜查一课的现场调度人。” 今早,松本清长办公室。 指出蜘蛛的犯罪嫌疑后,刀疤脸的课长终于认真低头翻阅完行动申请。上面是唐裕一贯写报告的风格,简洁凝练,不含半句废话。 唐裕耐心地等在办公桌后,过了一会,那叠洁白的a4纸被轻轻放下。 松本清长意味深长地总结道:“的确是一个值得重视的提议,” “但是,唐警视,你要明白一个问题,”他话锋一转,“有时候,人多并不意味着安全。” 他在隐晦地表达自己的担忧。 特别望台的面积并不大,东京塔艺术展当晚,适逢怪盗基德的预告,往来的人流必定摩肩接踵。 这个时候,过多的警力安排,效果反而可能会适得其反。 只有适当的控制人数才是合理的选择,可又有谁能够预料到,究竟需要多少警员,才能最快地控制住现场秩序呢? 何况他们的对手还是最擅长易容的怪盗基德,增派人手,同时也就增加了怪盗基德易容混入的风险。 “您说的问题,我也都考虑过。”唐裕说,“安全问题,只能预防,无法从根源杜绝,我们的工作重点是确保第一时间能够即使疏散群众。搜查一课的增援会被打乱分入搜查二课的编队,一切安全时,由中森警视统一调度。” “我也希望搜查一课最好不需要发挥作用。”唐裕结束回忆,对眼前的中森银三与铃木次郎吉道。 “总之,预告函的时间是今晚零点。按铃木先生的要求,特别望台会继续对群众开放,确认警员身份的任务由副手完成,逐级汇报给我。” 夕阳西下,最后一抹橙色的余晖照射着直升机漆黑的金属外壳,它们悬浮在东京塔外的半空中,犹如橙色的海洋里游弋的鲸群。 唐裕的目光,便稍侧头落向那里。 “我会在直升机上,全程监控现场情况。” 与此同时,毛利侦探事务所。 刚刚放学,柯南放下书包就跑了出去,毛利小五郎放下报纸都没能叫住他。这个八字胡的侦探嘟囔着收回身体:“……真是的,这个小子。” “爸爸,怎么了?柯南回来就可以吃饭了。” 毛利兰端着碗碟从厨房出来,毛利小五郎不爽地将报纸翻过一页:“不用等他,我们先开动吧。那小子不知道又到哪里去了。” 楼下的人行道上,滑板掀开一道白色的气浪。 柯南紧急调出眼镜上的地图,侧身以刁钻的角度避开了一个提着菜的大妈。 他想到了! 从医院回来之后,代田育雄的案件却依然在他眼前萦绕不去。询问被绑架的社长本人的路已经被堵死,公安就守在病房门口,刷唐裕本人的脸都不经用。 柯南唯一的参照,只有昨晚发现绑匪上吊的尸体,到报警的警员赶来之前,自己观察现场的记忆。 柯南为此冥思苦想一天,直到少年侦探团的聊天启发了他。 元太说:“电梯停了,我真的走不动了唉!” “电梯的检修很慢了啦,为了不出事,一般都要一两天时间,元太你就稍稍走一小会吧。”一旁的光彦安慰道。 这声音如一道惊雷般劈过脑海,柯南才如梦方醒般地意识到。 对啊。 米花塔大厦的电梯,究竟是什么时候贴上“正在维修”的封条的? 自己刚进入大厦的楼梯间,看到电梯上正在维修的字眼,因为急心救人,见状也没有再验证,而是匆匆从楼梯跑上了36层。 可离开的救护车,是用担架运走的代田育雄。 急救人员怎么可能扛着担架爬36楼? 或者说,如果没有电梯,现场的人员怎么会抵达的这么快! 柯南抵达时电梯还在所谓的维修状态,救护车一到就恢复正常运行,哪里有巧合的事?唯一的解释是,电梯从来没有被检修过,只要在黑色的显示屏上涂上遮光的碳素墨水,牢牢遮挡住显示楼层的红色数字,再在上面贴上封条,就会把柯南蒙蔽过去。 乘电梯上楼,和跑楼梯上楼,期间最少相隔十分钟。 有人在故意拖延时间! “保安叔叔,我妈妈想问一下,电梯的检修什么时候结束啊?她想早一点下楼买菜。” 米花塔大厦的保卫处,柯南抬头询问里面的大叔,喝茶看报的保安却十分诧异:“怎么不行?现在就可以啊,最近一段时间,电梯根本就没有检修过。” “是真的、现在就可以吗?”柯南的镜片上滑过一寸冷光,“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维修?” “我看看……”大叔哗啦啦翻查记录,片刻后他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最后一次的时间在三个月前,下一次维修怎么也要再等三个月了。” 保安还把柯南当成是新闻记者雇来打探消息的托,话音未落,立刻摇着双手补充道:“小弟弟不要误会,我们的检修程序十分严格,不存在任何安全隐患……咦?” 话未说完,窗口外已经没有人了。 柯南揣着滑板,一溜烟跑进电梯间。 果然,他被耍了。 自己的侦查思路一直局限在案发现场,居然忽视了这么显而易见的漏洞! 电梯正在从高层回到一楼,等待的时间里,柯南仔细地看向两边的电梯门。那里原先牢牢贴着的封条,现在却早已不翼而飞,光滑的金属表面没有一丝痕迹,清洁工将它擦得干干净净,一点胶水的影子都没有。 反光的金属表面,倒映出柯南咬牙按捺下挫败的脸。 他反应得终究太慢,所有的痕迹已经被清理掉了。 米花塔大厦36层,发现代田育雄的案发现场外贴着封条,柯南被拦在外面。他在走廊与电梯间里不断转着圈,大脑在沉思中飞速思考: 是谁发现了他要来? 无论是谁,这人一定早已发现了自己的行动,可这就存在着一个悖论,柯南是偶然发现纸飞机、心血来潮才找到这里,贴上封条的人不可能未卜先知地提前准备。 也就是说,被他严密监视的不是自己,而是米花塔大厦周边一带出没的所有人。因为这里囚禁着代田育雄,才会…… 等等,还是不对。 如果是这个幕后黑手制造了36层的案发现场,那他为什么不把绑匪上吊的尸体藏起来?要知道,拖延的十分钟已经足够做很多事,而他早已在这里停留了不知道多少天。 这个人存在着严密的监控需求,可他却并没有挪动案发现场的一分一毫……或者说,他在监控的并不是36层。 可放眼整个米花塔大厦,还有哪里值得这样的兴师动众? 柯南的思维一滞,陷入困境的那一秒,阳台垂下的消防梯陡然浮现在他面前。 36层的左右两侧,乃至楼上的37层都是正常住户……那下面呢? 自己是从37层进入的36层,可35层也一样同理! 不知不觉间,柯南的额角已经密布上细密的汗珠,他再次敲开了37层的房门。 发现代田育雄的□□现场,这个小学生的冷静理智给屋主留下了深刻印象,她弯腰小声询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是的,我还需要借用一下这里的消防梯。” 柯南在玄关匆匆脱鞋,跑到阳台,一把拉开了地上的消防梯盖板。 他转身对屋主说:“如果十分钟之内还没有回信,麻烦您立刻报警。” 屋主惊讶地瞪大眼,双手捂嘴,点了点头。 柯南放下消防梯,从37层下到了36层。里面果然没有守着人,警察贴好封条后就离开了,发现代田育雄的阳台边用白笔圈出轮廓。 一天前,柯南还绞尽脑汁地想进入这里查看,现在的他却已完全冷静下来。 要探查的目的地不在这,无论侦查几次,最后都只会得出“绑匪自行上吊自杀”的结论。 柯南第二次拉开盖板,这次他进入的是35层。 刚一落地,柯南就立刻捂住口鼻,防止呼吸声惊动什么。和上层如出一辙的房型,只经过了简装修,寂寥的月色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水泥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木板。 柯南的运动鞋已经在进门前脱在玄关,白袜踩在地面,清晰地印出一层薄薄的灰尘。 很快,柯南就发现自己的提防是徒劳的,35层早已人去楼空。可这里还处处残留着有人生活的痕迹,厨房的橱柜里有一包开封的红茶,里面的茶叶尚未变质。 水泥地面凹凸不平,柯南在墙边发现了一点散落的饼干屑。一旁的墙缝里,黑色的昆虫探头探脑地伸出触须。 ……藏在这里的人早已离开,可离开的时间最长也不会超过一天,再晚一点,这些碎屑就会被蚂蚁搬空了。 柯南慢慢地抬起头,拧开了手表的强光手电。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 如果在白天的话,无处不在的漫反射会钝化人眼,令人很难发现墙面上残留的痕迹。光源却将一切起伏强化照射得无比清晰,黑夜与强光的对比下,一切阴影也同样被强化了,浅灰的影子勾勒出一个图案。 柯南对此自然十分熟悉。每当那个雪白的身影飞翔在满月的高空之下,电视滚过的预告函上,每一封的后面都会缀有它。 正是怪盗基德的标志。 深夜十点,警视厅停机坪。 距离怪盗基德预告的时间剩余两个小时,待命的机翼开始旋转,卷起的气流在高空化为狂风,横扫的枯枝落叶,呼啸过整个停机坪。 已经有直升机陆续起飞,雪白的光束将地面照得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