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溅着很多血,也倒着好几具尸体,杨延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但他到底还留着一口气。
他倚着一块被阳光晒得温暖的巨石,右臂不见了,只剩左臂抱着死去的爱人。柳叶颈骨被完全捏断了,皮肤浮着可怖的青紫,她歪倒的头颅抵着丈夫的胸口,成了最后的亲密。
杨延一身整齐的衣裳现在被划得破烂不堪,还浸满了血,护着的柳叶反而干净端正,只是不免也沾上一些血,别人的,杨延的。
升灵秘法有限,岳初晓一路匆匆,顾不上仪容,此时也好不到哪里去,连脸上都溅到了血,在他们面前蹲下,伸手探测杨延的灵脉:“杨延。”
杨延动了动眼皮,抬不起来:“他们杀了柳叶。”
随着话语,他的眼角滑落了一直强忍着的眼泪,杨延像是忍耐着巨大委屈等长辈做主的孩子,朝来迟的岳初晓告状:“岳先生,我没有把他们全都杀完……我没有给柳叶报完仇……”
岳初晓收回手,灵脉断绝,再过片刻,杨延就会和柳叶一同去往三途。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么现在杨延和柳叶就该坐在柳花的庭院内,喝她珍藏的茶。
岳初晓目光一一扫过他们身上的伤口。杨延的灵力并不盛,至少下山一路遇见的就有好几个完全可以轻易杀死他,而不是像这样将他凌虐一番后断经绝脉放血而死。
那些被他干脆杀死的人加在一起,都没有杨延死前的痛苦浓重。
“放心,剩下的交给我。”岳初晓替柳叶阖上双眼,喃喃道,“疼的话不用撑了,去你要去的地方吧。”
也不知道杨延有没有听见。
“他们都死在你手里了。”
一道含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岳初晓早已发觉了他的存在,但没有回头,直至草木听令,化为棺椁将杨延柳叶同棺而葬,才起身出声道:“是你带他们来的。”
身为天道身外之身,岳初晓自有感知,他知道身后的人并不是所谓的魔头,他千算万算漏了一点,成了如今的变数。
“是我。”姜守道从容点头,缓步走到岳初晓身边,似是真诚提问,“你在伤心吗?因为这两个人死在你面前了。”
岳初晓目光仍留在那片埋葬了杨延和柳叶的土地上:“与你何干。”
姜守道摸着下巴思索一会:“和‘我’倒是没有关系,但是我有一个朋友想知道,你有没有感情。”
岳初晓没有理会他,并不影响姜守道叙述的热情:“他当年出山入世,想要效仿师父清除不义,却偏偏忽视了自己没有那么深厚的修为,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费尽心思,用尽手段,能救的不过是几个被扒了剑骨给别人后扔在荒郊野外等死的孩子而已。尽管如此,我这位废物朋友还蠢得要命,一下就引起了那个仙门的注意。”姜守道说着又觉无趣,忍不住想让岳初晓理一下自己,“你知道一个仙门想要弄死一个没有背景也没有修为的修士多容易吗?”
等待片刻后,姜守道摇了摇头,遗憾地回答了自己的提问:“非常简单,只要散播出去那是一个会邪法的魔修就好了。”
“很奇怪,明明那些仙门不会主动去清剿魔修,任那些无辜凡人成为魔修奴仆,却会在听到同道偶然提及某个魔修后主动请缨去‘处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预先准备的封灵之法没能封印住岳初晓的灵力,但看起来至少是对他有影响的。加上那么多仙门修士在消耗他的灵力,想必此刻,这位曾是半步飞升的仙人已经虚弱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见岳初晓没有动作,姜守道胆子越来越大,几乎要贴着他耳边说话:“如果不承认也好办,仙门手段多的是,不至于承认自己抓错人,总有一个办法能撬开他的嘴,让他认定自己是‘魔修’的。”
“你活了那么多年,见过那些手段吗?拔甲,切肉,一遍遍用灵力攻击识海,实在没用了,还可以丢进没人去过的秘境当马前卒,死了就算畏罪自杀。”姜守道手指缠上一缕岳初晓散落的发丝,将上面沾染的血迹擦拭干净,“我那个朋友也想解释他的师承,他也是个仙人的弟子,凭什么要被当作魔修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