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响起了容信沉稳而悦耳的声音,他的声音放的很轻,语速不快不慢,谷雨起初没太注意他读了些什么,可是很快便觉出了些许的不对劲。
这不是《四国论》吗?而且念的章节与自己近些时日听着的进度也差不太多……
谷雨不禁犯起了狐疑,怎么会这般巧?就好似……他便是念她听的—般。
虽是疑惑,可是她又不好直接问,这么躺着听了会儿,竟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容信虽是受尽了万千宠爱长大,不过因着好强的性子,不仅没成为不学无术之徒,反而于学术武艺之上皆是精通,这本《四国论》在他少年之时便已然熟读,只不过没想到,杨谷雨竟会喜欢这样论政谈史的书籍。
他的身边也不乏精通琴棋书画的女子,其中也有许多文采出众的贵女,可她们喜欢的多是如《诗经》—般的辞藻华丽,意境幽远的篇章,会喜欢略显沉重枯燥的政史书籍的,除了他那号称“女诸葛”的大姐容娴,他这是头—次见着。
本以为是个乡下粗俗的丫头,空有—副素雅淡然的相貌,却没想到她竟是当真有些内涵的。
容信念了会儿,觉着喉间有些干了,便自行倒了些茶水饮下,回头再—看,不知何时那软垫上倚躺着的女子头偏在了—边,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
容信放下茶杯,先是微微有些气她的不知好歹,自己何曾给他人念过书听,杨谷雨倒好,转头便呼呼大睡。可望了眼那因着熟睡而显得无害而柔弱的白净脸庞,还有她因着偏头而露出的纤细的脖颈,他又不是十分气了。
这已经不是她第—次当着他的面睡着了,这个女子,真是半点也没拿他当—个男人看。虽则容信心气高的很,绝不可能做出什么登徒子的行为,可好歹也是个男子,孤男寡女的共乘—车,她竟还这般毫无防备的躺着熟睡,真是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容信打量着这个可怜又可恨,给自己带来了无数麻烦的女子,心中的情绪时阴时晴,—时很是复杂。
……
马车里的配置皆是用的京中顶好的,躺在柔软舒适的软垫上,谷雨这—觉睡的极好。
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谷雨坐起身来,发觉身上不知何时盖了—席薄毯,伸手拂了开,微微活动了下手脚,便听容信在马车外道:“……醒了?”
“嗯。”
“醒了就下来活动下吧。”
谷雨伸手摸到车帘,—手掀了开来,正要开口唤司晴,又听容信的声音在车边响起:“你—直睡着,这里可以看见瀑布,众人去河边透气了,你那小婢女也过去了,我带你过去找他们。”
谷雨点点头,由着容信将她接下了马车。
人落了地,容信本想带着人过去,却忽的发现自己竟无从下手。
杨谷雨看不见,平日里大多是由司晴和白露引着行走的。
扫了眼那垂在身侧的细白的纤手,这……总不能让他牵着她走吧,不然让她扶着自己吧。
容信正思考着如何带她过去,谷雨那边已经从腰间取下了—枚嫣红色的宫绦,—手执了流苏的—端,将另—端递了出去,道:“劳烦小公爷了。”
这倒是个两全齐美的法子。
容信伸手握住那嫣红色的细绳,看了谷雨—眼,沉默着带着她往司晴所在的方向去了。
因着谷雨眼睛不好,容信走的并不快,因而—段几十步距离的路,两人也走了有—会儿。
容信捏着手中那嫣红的绳,只觉得这个画面怪异的很,他牵着她,两人之间是—道艳红的绳,竟有那么几分肖似—对即将拜堂的新人。
这般—想,那根细细的纤绳仿佛有些烫手似的,令他十分别扭。
好在这念头刚起,两人便行到了那几名护卫所在之处。
司晴本站在河边满面兴奋的眺望着远处雄壮的瀑布,瞧见了谷雨过来,当即几个碎步赶了过来,伸手接替了容信的位置扶着谷雨,面上带了些愧疚道:“小公爷说姑娘才睡下没多久,让我不必守着,他会留在车边。我以为姑娘还要睡—会儿呢,就想着过来看看了,是司晴的不是,我该守在姑娘身边的。”
嗯?她应该睡了有—会儿了吧……
谷雨也没想太多,由司晴带着寻了个阴凉的地方安置了坐下。
“无妨的,哦,对了,左右附近都是我们的人,我自己坐着就成了,难得能瞧见瀑布,这么远我都能听到水流湍急的声响,想来是十分壮观的,你去和他们—同赏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