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道庄果然中计,他自命是仅次于江海天的武学高手,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一个小叫化剥下衣裳,当真是又羞又怒。
羞怒更加之下,文道庄暴跳如雷,大喝一声,双掌盘旋飞舞,把金逐流向他搂头罩下的那件衣衫打得化成片片蝴蝶,衣裳是柔软之物,本来不易受力的,而文道庄的掌力居然能把长衫碎成片片,掌力之神妙,也当真是足以惊世骇俗了。
但金逐流正是要他如此,文道庄一开始暴躁急攻,立即便给了他可以乘之机。金逐流使出了精妙无方的天罗步法,身如流水行云,忽掌忽指,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寻摄抵隙,着着找寻文道庄的“空门”攻击,不过片刻,文道庄已是迭遇险招。
文道庄心头一凛,连忙凝神静气,沉着应付,可是,已经迟了。金逐流一旦抢了先手,紧紧进逼,哪里还能容他扳回平手?文道庄尽管是使出浑身解数,也是只有招架的份儿了。
场中的喧闹平静下来,一阳子找着了叶幕华,说道:“我刚才看见秦元浩已经走了,他的弟弟在那边长廊,刚才两兄弟似乎发生了争吵。你把他的弟弟请过来,我想问一问他。”
长廊所闹之事,叶慕华也曾注意到了,不过刚才因为场中斗得正在吃紧,他无暇抽身去看,此时架势已经稍缓,他听了一阳子的话,便去把秦元浩找来了。
文道庄全神应付金逐流的怪招,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正在长廊上和秦元浩打架,他也还未知道,但现在,叶慕华带领秦元浩过来,就在他的眼前经过,他虽然心无旁骛,也不能不看到了秦元浩了。
文道庄一惊非同小可,心里暗叫“糟了,糟了,这小子一来,什么事都被他拆穿了!”
高手比斗,哪容得稍有分心?文道庄本来就被金逐流抢了攻势,只有招架的份了,如今由于秦元浩的出现,他骤吃一惊,心头大震,章法大乱,连招架也招架不来。
只听得“蓬”的一声,给金逐流重重的击了一掌,噔、噔、噔的接连退出了六七步,兀是未能稳住身形,金逐流这次用的是金刚掌力,饶是他有护体神功,也痛得双眼发昏,金星乱冒。
仲长统正在向江海天发问:“小叫化的来历你看出来了,这姓云的来历你可看出了没有?”就在此时,文道庄已给金逐流一掌击退,仲长统大喜叫道。”小叫化赢了,赢了!”
金逐流嘻嘻笑道:“一掌还一掌,我也还未能算赢。再来,再来。”扑上去,正要再加一掌,把文道庄击倒,忽听得江海天叫道:“师弟,让他去吧!”此言一出,满堂宾客,无不惊奇。仲长统笑道:“哦,原来他是金大侠的儿子,老叫化真是胡涂,他名叫金逐流,我听了他的名字,早就该想到了的。”
文道庄忍着疼痛,还在做着防御的姿态,江海天微微一笑,说道:“文先生也可以罢手了。二十年不见,恭喜你的三象神功已经练成,令叔好吗?”
文道庄惘然若丧,面如死灰,说道:“姓江的,你不必说风凉话了,我打不过你的师弟,当然更打不过你,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江海天道:“难得你还念着故人,今日你来到我家,江某岂有将客人难为之理?你若是高兴,可以和我再喝三杯。若是要走,我也是主随客意,决不阻拦!”
江海天素来是一诺千金,武林中人,人人知道,但文道庄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还不敢相信江海天说的是真,心想:“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正由于他捉摸不定是假是真,一时间还不敢走。
秦元浩只怕江海天还未知道内情,说道:“江大侠,这人是特地来闹事的。刚才走掉的那个小子就是他的儿子,他偷了我的请帖,冒充我的身份而来。”正是:
冒名闯隐因何故?只为当年宿怨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 豪士惊心谈恶斗 荒山动魄遇穷儒
江海天道:“反正我家也没有什么损失,亏得他这一来,引来了我的师弟,我还该多谢他呢。”秦元浩听了江海天这样的言语,不敢再说。仲长统道。”就这样便宜他了?”这句话正说中了文道庄心中的疑虑,他刚刚松了口气,不觉又紧张起来。
江海天哈哈一笑,说道:“二十年前,家师在邻山放走了文廷璧,这件事朋友们都是知道的,江某庸愚,有愧恩师传授。别的我学不来,但立身处世之道,我则是处处以他老人家为榜样的,当年我的师父可以饶了文廷璧,如今我又何尝不可放了他的侄儿?何况这位文先生今日是来喝喜酒的,难为客人,这不是大杀风景了么?”
江海天歇了一歇。接着面向文道庄正容说道:“文先生的武功得来不易,好自为之,可以成为一派宗师。家师当年放走你的叔父,为的就是要保全你们这武林一脉。我还记得家师当年曾劝告令叔:‘改邪归正,不可误入歧途。’如今我也用我师父当年的说话劝告你,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我们师徒的期望。好,你走吧。”
江海天说得十分诚恳,场中宾客无不感动,人人都是如此想道:“江大侠的确是不愧大侠的襟怀,文道庄这厮若还不知悔悟,那就当真是禽兽不如了。”
岂知文道庄却是执迷不悟,想法完全两样。他在天下英雄之前,坍了这样大的台,深觉颜面无光,心里是又羞又恼,想道:“江海天故作仁慈,无非是要成全他大侠之名,让天下英雄对他更增敬仰而已。他不亲自出手,却让他的小师弟来折辱我,这口气我是非出不可。
我打不过他,还可以邀几个他的大对头来,总要把他们师兄弟打败。”
文道庄心怀怨恨,脸色却是丝毫不露,当下向江海天一揖,说道:“文某他年若得寸进,当再来向江大侠道谢。”说罢,回头便走。他从秦元浩的话中,知道儿子已经走掉,心里是更无牵挂了。
秦元浩心中却是有所牵挂的,“文家父子这次钺羽而归,想必是与封子超一同回去的了。不知他们会不会将封妙嫦难为?”可是他的忧虑也只能隐蔽心底,不敢向任何人说。
金逐流正要拜见师兄,江海天道:“且慢。芙儿,你们夫妇过来,你们应该先向师叔叩谢救命之恩。”江晓芙怔了一怔,一时尚未明白。江海天笑道:“刚才你敬酒之时,要不是师叔暗中助你,你早已给文道庄的三象神功震伤内脏了。”江晓芙与宇文雄大吃一惊,连忙向金逐流叩谢。
金逐流嘻嘻笑道:“咱们的年纪都差不多,你们行这大礼,我可不敢当。”江海天笑道:“本门只论辈份,不论年纪。你和小辈们客气作什么?”金逐流本来要欠身避礼的,给江海天轻轻一按,竟是丝毫不能动弹。只得大马金刀地坐着,受了这对新人的三个响头。
金逐流不由得心中暗晴佩服,想道。”江海天果然不愧做我的师兄,我若要有他这样的造诣,只怕至少还得下十年的功夫。”
江晓芙做了新娘,仍不失她原有的天真,叩过了头,站起来笑道:“小师叔,我爹爹说你的本门武学,比他还要高明。你可得指点指点我们这班师侄呀。”江海天笑道:“师弟,你听见了没有?这大礼可是不好受的啊!嗯,芙儿,你也太不懂礼貌了,师叔就是师叔,为什么加上一个小字?”江海天平素是言笑不苟的,难得他今天如此高兴,自动说起笑来。客人们都跟着他哄堂大笑。
秦元浩这才知道了金逐流的身份、来历,心想:“怪不得他说我师父比他还小一辈,原来竟是真的。”原来金世遗的辈份极高,他的师父毒龙尊者是比邙山派前两辈的掌门人吕四娘还高一辈的。但因金世遗的师门和中原各派并无渊源,所以全世遗和武林各派名宿认不拘论辈份。又由于金世遗的妻子谷之华是吕四娘的徒弟,所以他对本来应该是平辈的吕四娘和唐晓澜等人,也都是以小辈自居的。其实若然认真论起来的话,天山派现任的掌门人唐经天和金逐流也不过是属于平辈,唐经天的妻子冰川天女是武当派的长老,比雷震子高一辈,金逐流也就当然要比雷震子的徒弟秦元浩高两辈了。